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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皇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起驾,巡幸盛京。
皇帝上一回巡幸盛京,还是乾隆八年的事。这一晃,竟然都已十一年了。
婉兮坐在车中,虽车轮辘辘,思绪不由得浮生万千。
她想起皇上带她去看那两头世间罕见的“黑瞎子”,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去触碰那巨大的“镇殿侯”;
她想起皇上握住她的手,含笑不语,带她跨过一道门槛。夜色清幽、月光明净,她跨过了才觉得不对劲儿。回眸望过去,讶然惊见那门楣上竟是“大清门”——那才是大清朝第一座大清门。
婉兮含笑垂首,轻轻摇了摇头。
说真的,彼时年幼,如何真的敢相信,将来还有那么长的十一年,皇上会如一待她?
只有如今,扎扎实实的十一年走过来,回眸往昔,心中才会生起感叹之时,更多的不是惊心动魄,反倒是——由衷的满足。
十一年,足够一个后宫女子走完一生,至少也足够从盛宠走到被帝王彻底遗忘……更何况她这十一年来还是没有孩子呢,她却稳稳当当,一步一步走到妃位之首。
皇上对她的心,十一年来,未曾更改.
玉蕤看婉兮出神,便凑过来含笑道,“主子想皇上呢吧?”
婉兮收回心思,故意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想皇上?这宫里想皇上的人多了,又不缺我一个~”
玉蕤含笑坐过来,“奴才可不信,奴才看主子就是在想皇上呢!”
婉兮歪头瞟她,“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想皇上?”
玉蕤垂眸淡淡一笑。
伺候在顽心思身边九年,当年刚进宫的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一刻一垂首之间,满是沉静娴雅。隐约之间倒有几分婉兮的神韵去。
“……翊坤宫的火,案子破了。皇上明明白白给了主子知会。在这后宫里,皇上的心意便是旁人看不明白,主子却是必定能看得懂的。故此就算说皇上是只给主子一个人答案,也不为过。”
婉兮便也笑了。
如今玉蕤长大了,与玉蕤说化更能放心。
“你说得对,皇上是给了答案。我曾与皇上说过,得利最大的人便是那主谋之人;如今皇上便将这个人圈得更清楚,叫我看得更明白了。”
同样都是皇上的后宫,皇上不便在她面前说得那样明白;可是皇上做的事儿,她却如何看不懂呢?
从相遇到如今,宫中相伴十四年,早已心意相通。
玉蕤轻叹一声,“奴才真是羡慕主子和皇上……主子年少之时,皇上便以年少的澎湃相待;如今主子相伴……”
婉兮点头。
进宫十四年,她都虚岁二十八了。这个年纪在民间当祖母的也都可能。
她与皇上之间,更如老夫老妻一般,心领神会,静水流深。
若说二十五岁封妃之前,她与皇上之间,更像是热恋之中的男女;而此时,她与他才是真正的相依相伴。
婉兮含笑望向车窗外。
这会子她与皇上之间琴瑟和鸣,唯一的遗憾,就还是差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