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府中一片凄凄惨惨,府中一二十个在老夫人院子伺候着的奴仆被官府提走,今后或流放或官卖,是再不能回府了的。另有十余个被揭出曾祸害主母的,杖责之后也发卖了出去。如今偌大个将军府,竟只剩老少两个将军和一二十个忠厚老实的奴仆度日。
圣旨批下来撤了雀氏的诰命,要她以白身入葬、浅葬薄祭,这灵堂虽摆了起来,但也只能草草了事,不能精致了去了。
停灵,也只得三日。
雀氏没有别的儿女,百里敦从第一日守灵,一直守到了下葬那天,呆呆地望着母亲的棺椁,一句话都没有说。
百里敬只在前堂书房一个人待着。有人来祭奠,便命下人引导去灵堂,祭奠完了由管家送出门。他并不曾陪祭过一次。
孙子辈里,除了百里芸,李氏每天白天安排身边的嬷嬷带一个孩子过来哭灵。第一天是百里辰,第二天是百里柔,第三天是百里止。
只哭灵,什么话也不说。白天来,天一黑就让人接走。李氏自己也并不露面。
直到出殡的那天,李氏才一身粗布麻衣出现,一声不吭地汇入将要出门的队伍里,默默地站在了百里敦的身侧。
百里敬背着手站在屋里,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李氏身后默默随行的三个同样披麻戴孝的孩子,目光在最小的那个身上停了一停。
老将军默默思忖着,这孩子估计是被吓着了,看着没了那份鲜活气。到底年纪小,不比猎儿有脾气,说不喜欢,那女人死了他都不来。
送葬的喧嚣逐渐远去,百里敬关上窗,慢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喝下。
死人的事办完,活人的事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百里芸不是故意不去参加祖母的葬礼的。雀氏再可恶,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祖母,人死万事空,最后的祭拜她还是愿意做一做的。
不过,她病了。
百里老将军猜得没错,雀氏姑侄两个死的时候,她和拓跋猎就藏在对面一间广厦的房梁上。小雀氏突然杀人、然后被祖父一掌拍得脑浆崩裂的那一幕,不但吓到了她,而且深深地恶心到了。
虽然拓跋猎立刻就将她带离了现场,可是她还是不停地恶心呕吐,无论怎么样都忍不住。拓跋猎给她拍背、暖胃、用内力压制,忙得满头大汗,她还是不停地恶心呕吐。
看着好好的小人儿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软得站都站不住,白着小脸儿还在不停地干呕,拓跋猎什么也顾不得了,抱着她就飞奔去了李尚书府。
百里柔惊见小妹那个惨样儿,三言两语一问原因,肠子都快气断了:“你不知道她不经吓吗?不知道她半年前还被刘嬷嬷吓得失语数月吗?这就是你对她的宠!这就是你对她的护!”
拓跋猎满头大汗抱着百里芸不停拍抚转圈儿,闻言又后悔又气急败坏:“你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赶快想办法啊!”
百里柔真恨不能掐死他!匆匆安排人赶快去请大夫,一边赶快把暖阁的床铺腾出来:“先让她躺着,能睡着最好,等大夫来再给她看看。”
拓跋猎把百里芸小心地放下,百里芸却躺不平,趴在床沿上还是止不住干呕,呕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拓跋猎焦躁更甚,抬手就把她又抱了起来,一边放在肩头拍抚,一边口中怒道:“出的什么烂主意!”
百里柔差点儿被他气得背过气去:“你能!你倒是让她好好地啊!”还不都是他害的!
第63章 是否和离
拓跋猎也是心疼得要杀人了,抱着百里芸转了两圈,最后咬着牙抬起手,啪地一下把她给拍晕了。
百里柔都快要把眼睛给瞪爆了!这个混账!个野蛮人!
大夫来了,百里芸止吐之后又烧了两天,期间浑浑噩噩地说了很多胡话,谁也听不懂是什么。醒来之后就见拓跋猎守在床前,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小模样比起他还还不如。
拓跋猎一见百里芸醒了,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退烧了。”
百里芸嗓子哑哑地说不出话,拓跋猎把她抱起来给她喂了好些水才好些。
百里芸看看周围:“猎哥哥,别的人呢?”这里看起来还是叔公府上啊,怎么没有别人照顾她呢?
拓跋猎撇了撇嘴:“你家那几个出殡去了。李府的人不知道我在,你娘让采蓝采青在外面守着,有人来的话她们会报信。”
这几天他都是和溪桑一起睡在暖阁里,日夜不离身。只有李府的夫人小姐来看望的时候他得躲一躲,搞得他见不得人似地。
要搁在以前,他肯定不乐意。可是自从一意孤行带着溪桑去看热闹,结果把她吓病了,他也有些谨慎了。
人的世界还是有很多东西他不懂,比如他不懂百里府内院里那些奇怪的烂事,不懂百里柔那些奇怪的顾忌,不懂那些大夫的针灸和汤药怎么就能治他小母狼的病。
以前遇到这样他弄不懂的事,他不过是嗤笑一声,可是现在他发现如果他要待在人的世界里,就必须要弄懂这些,要不然就会护不住自己和小狼。
拓跋猎抱着他家依旧虚弱得一根手指头都能戳倒的小姑娘,头一次萌生了要在人的世界里混成强者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