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机府的事却没那么好办。
起初林洛连面都不让他见,每每拒之门外。还是门口的老管家看不过去了,堂堂一城之主老吃闭门羹,说出去人家还以为天机府多居功自傲。
后来进了天机府,也仍是见不着流光。林洛以游氏不许他娶流光为由,说不上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润雨几次三番地赌咒发誓,说自己并未答应母亲,且他是真心喜爱流光,只要她人还在,无论什么理由都阻止不了他娶她。
好不容易林洛回心转意,流光却又不肯出来。林洛大为头疼,不知道这些孩子都在想些什么,于是干脆将润雨往流光院中一塞,叫他们自己说清楚。
润雨也莫名其妙,他都不介意流光与阑风的过去了,为什么流光还是不能释怀?
仲春时节的天机府生机盎然,处处繁花。流光的小院经过丰笙的精心打理,自然是整座宅邸中的头一份。
润雨毫无心思赏景,只是倚着门轻叩:“小流儿,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你就别再耍脾气了好不好?我是真的无所谓。”
流光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呼喇”一声开了门,润雨收势不及,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我同阑风什么事也没有,那晚分明是你自己,你……”
这天流光穿的是身嫩绿的春装,因不打算出门,于是没穿外衫,仅着了裙衫。裙边袖脚都用同色丝线绣上了细柳条的纹样,一走动,便是扑面而来的春光。
润雨呼吸一滞,看着流光纤腰轻摇,如柔风一般款款走到了屋外。
她俏生生地站在一株盛开的西府海棠下,水盈盈的眸子,修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忽闪着,比花色更娇艳的粉面含嗔带怨,令他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若说他完全不介意那也未免违心,但凡是个男子,怎会情愿自己的妻子与他人有染?
但这事一则是他亲娘布置的陷阱,听游彦的意思青绫似乎还事先下了点药。二则若是没有天机府的臂助,万一将军府为了扶持阑风突然发难,这城中难免不太平。届时他是否坐得稳这位子且不论,城民流离失所那便是大大的罪过了。
然而以上都是明面上他对自己的托词而已。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仰卧在床上,看着青色的帐顶,一遍遍地审视内心:真的只是因此而已吗?之前的心动真的都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吗?
现在他终于能够肯定,抛开一切的不得已,他还是想娶这个姑娘。这辈子他第一次有想要成家的念头,想要跟一个女子生生世世相伴,直至白发苍苍。
这个念头一起,他却又患得患失起来。他固然是想娶,但她想嫁么?说不定一番周折下来,她更喜欢阑风那跳脱飞扬的个性,而他却太过沉闷,完全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流光见他沉默不语,只是茫然地注视着她,不由又羞又怒:“明明是你自己做的事,硬要赖到阑风身上,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哄谁呢?”
“我真不知道什么事?”
“你既然不认账,我也不是非嫁你不可,少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来!你们城主府一堆牵扯不清的事,谁稀罕趟那浑水!”
润雨素日坐在城主的宝座上也算威风八面,到了这座小院子里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乞丐。他放下了所有的架子,眼巴巴地祈求这个女子给他只言片语的承诺。哪怕只是态度缓和点,给点希望也是好的!
然而事情往往与他预想的不一样,也许真的如流光所说,他双手奉上的城主夫人的凤冠,她并不稀罕。
“那便如此吧,是我强求了。”润雨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我回去了,以后再不会打扰你。我身边的位子总是替你留着的,除非你另择良缘。”
润雨说完便往院门走去,连看都不曾多看流光一眼。
他经过流光身边时略微停顿了下,好似在等待她挽留。风带起流光束在腰间的丝缎,飘飘悠悠地拂过了他青色的外袍,宛若情人长臂轻舒,诉说着依依不舍。
可他没等到那双纤纤玉手留住他。
院外花木葱茏,淡青的身影很快便没入树林不见。流光听他脚步声远了,终于转过身,泪水已经落满了整张脸。
“可怜的孩子,明日咱们就回百花村吧!”
牡丹挽着花篮,从一株丰硕的花树后徐徐转出。她今日本是进城来看看流光的,顺便送些花到天机府。
“牡丹姑姑,娘说得对,这世上的情情爱爱实在摧人心肝,还不如断情绝爱,也能快活一生。”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断情绝爱呢?”牡丹轻抚着流光如缎的秀发,心内想道,“便是我,也一直对十几年前的往事耿耿于怀呢!”
“现今百花村的那些孩子一个个惫懒得很,我跟你玉兰姑姑年纪也大了,实在管不过来。”
当年牡丹就是把流光当成新任花圣培养的,只是世事难料,流光不曾被游彦勾了魂,倒被阑风带出了村。她后来考虑过棣棠,只是这孩子勤奋是勤奋,可惜天资不足----百花村都是以能力服人的,没有过硬的本事,无论如何不能服众。
“我本想着你若是进了城主府,那这事便作罢。如今看来新城主也并不是个良人,可见他终是萧家的种。与其将来让他有借口随意纳妾,还不如趁早了断。昔日你便是最有天分的莳花女,如今回归执掌村务,也算是了了辛姐姐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