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久,那人也没把她放开,好一会儿,响起一阵衣料窸窣,他的手背轻轻贴上额头。手指的沁凉分外明显,不用说苏棠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到底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的。”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恍惚中苏棠是记得的,昨夜从他房里回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窗户也没关好就睡了,这样吹了一夜冷风,早晨醒来便觉着不对劲。
苏棠整个脑门像闷在热水里,眼睛胀痛得不行,也无暇思考他话中之意,嘴里下意识地呢喃:“还不是昨天被你吓的……”
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脆弱不堪。
漫漫无边的黑夜总是有种微妙的力量,他的脸不在眼前晃悠,眼不见心不烦,好像胆子变大了,说话不再那么忌惮。
她的肩被那人手臂环紧了些,无言的动作仿佛含着不可测的温柔,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蕴着几分冷然笑意:“说要给你过生辰,就吓成这样?”
上半夜那些轻柔的言语仿佛只是错觉。
苏棠干干咳嗽一声,脑袋发沉,不受控制地往下点。一阵衣料窸窣声,微凉的手贴上她脸颊,似乎在试探温度,又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宽厚的肩上,让她靠得舒服些。
“我已经……已经存十两银子了。”她瘫软在他肩头,朦胧中想到了什么,忽然这么没头没脑地说出来。
拥着她的手臂微微一滞,气氛陷入死寂的沉默中。
许久,仿佛云淡风轻的声音才慢慢响起:“是吗?那又怎样。”方重衣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赎卖身契的钱。
他语气淡漠,死气沉沉的,丝毫不为所动。
“再有八个月……不,八个半月……就可以走了。”这个时候苏棠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自然也算不清这笔账,便囫囵吞枣说着胡话。
方重衣无动于衷地听着,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苏棠越是这般凄凄切切的,他的眸子就越发沉冷下去,若自己决意把人留在身边,一张小小的契书又阻碍得了什么?
苏棠听不到他的回答,模模糊糊觉得像是断了最后一根稻草,跌进悬崖里。因为没什么精力,昏沉中竟有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和倦意瞬间将她淹没。
“凭什么……一张纸就把人一辈子困住了。”
呢喃低了下去,呼吸声逐渐绵长,在寂静而深长的黑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待怀里人彻底睡熟了,方重衣才把人轻轻放下,又仔细盖好被子。
明暗错综的月光透进窗棂,勾勒出床前挺俊的身影,翩然如玉的身姿几乎要和皎然月色融为一体。
“……凭什么?”
他指尖轻抚过她脸颊,自言自语般轻念着,嘴角勾起看似温和的笑,目光却仍然是幽沉的,这种问题对他而言根本毫无回答的意义。
黎明时分,灰蒙蒙的白光从窗外透进来,方重衣依旧默然守在床边,目光淡淡看着眼前的人。忽然,院子里传来频率很特殊的、细微的羽风铃声,平淡的眸子动了动,起身往屋外走去。
离开之前,很轻很轻地关上了房门。
这个清晨没有一丝风,也没有明媚的光线,天空惨淡如一张白纸,密不透风的浓云无边无际。方重衣慢慢走下台阶,早在庭院小池边等候的韩蕴便大步迎上前,低头行了一礼。
“世子爷,皇上那边派人来传话了。”韩蕴说完,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
方重衣淡声道:“你说。”
韩蕴见世子的神色平和淡然,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后谨然开口:“南晟的使臣已到,明日,想必就要正式入宫面圣了。”
许久,他也得不到一丝回应,气氛如这个清晨一样令人滞闷。
韩蕴又低头道:“皇上的意思,应当是希望世子爷早做决定。”
“嗯。”
与他所料不同,方重衣没有如往常那样不耐,甚至没有表态,极为淡漠地应了一声,就不言不语回了屋。
*
莫约辰时,透进卧房的光线明亮起来,苏棠从迷蒙中苏醒。
再睁开眼,只觉得七窍通畅神清气爽,阳光明媚了,空气也清新了,整个人如获新生。
她转过头往床边看,夜里那道不动如山的黑影已经不见,座椅上空荡荡的。
她心里莫名一松,稍稍活动僵硬的身子,刚要从床上坐起,走廊就传来脚步声。
又轻又缓,一听就知道,是他来了。
出于某种回避的心理,苏棠赶紧闭上眼睛。
门被打开,几乎没有弄出声响,听得出他放轻了动作不想吵自己。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在半途稍顿,又缓缓走到床边来,床檐微微陷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棠觉得,那脚步带了几分特殊的犹豫。
良久都再无什么声息。
苏棠闭着眼睛尽量沉住气,那人似乎很安静地坐着,也不知到底打算如何。
沉静气氛中又响起衣料窸窣声,有炙热气息慢慢靠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