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颔首,为了表示自己这话的诚意,她两手把羊汤给捧了来。
她抬头,“请问公孙,现在楚国左尹之子怎么样了?”
半夏问的小心翼翼,她曾经在楚军里呆过,知道在军营里处处都是机密,能不问就不问。不然很容易被人误会。
现在她还不在楚国,在秦军内,就更要谨言慎行。但她到这里开始就没有见过屈眳,屈眳平常,都等不到她去找,他自己主动跑到她面前。
现在没见到他,她都有些不太习惯。
“是屈郎中吗?”屈眳,公孙缪是知道的。“我也刚刚过来,还不知道屈郎中如何,不过如果苏己想要知道,我去打听一下。”
半夏听到,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不过等到谢完了,半夏才发觉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去打听屈眳?其实屈眳的身份特殊,要是真的有事,这会早就传开了。
公孙缪和她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去。半夏伸手把只有一丝余温的羊肉汤全都喝了。
秦伯对她算上颇为照顾,除去羊汤之外,还有御寒的皮裘等物。她不用上战场,所以皮甲这种奢侈品也不会给她用。只需用皮裘把自己裹严实了就好。
公孙缪言出必行,不多时带回来屈眳的消息。
屈眳一切平安。
半夏知道之后,心头悬着的石头放下来。既然屈眳平安无事,那就能放心了。
第二日如她所言,果然是个大晴天,但阳光出来,没有丝毫暖意,因为昨日才下了雪的缘故,冷的还厉害些。
今天一大早,秦伯就带着手下的士卒打仗了。
屈眳看了一眼面前的陡峭的山壁,他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周围。步入西戎之后,地形就变得越为复杂。西戎的地貌不是一层不变,有些地方平坦,有些地方山川陡峭。
一行人到了一处峡谷前,两处山谷陡峭,而山道上没有一人。秦人和晋国的大战才过去不久,晋人就是在山谷处追击秦军败师,导全军覆没。
秦伯看到山谷,面色有些不佳。秦太子干脆自请以下军先行前往,先行的下军和出来的戎人打了个正面。
秦太子一人当先,其余秦人皆在左右冲刺。戎人被诸夏说为蛮夷,但是蛮夷也有蛮夷的武力,西戎们自幼长在恶劣环境中,生性野蛮,战斗力惊人。一行西戎戎车突破了楚太子右边的战车,车上人持着铜戟向车上秦太子啄来。
一切都是刹那间发生的,左右秦人来不及反应。
眼见到那铜戟就要勾啄到楚太子的脖颈上,一记羽箭横空而出,径直钉入持戟之人的眼眶。
那记羽箭实在太狠,中箭之人惨叫从戎车上滚倒落下。瞬间就被来往车轮碾成了额肉泥。
秦太子死里逃生,他回头看到是另外一辆车上的人射出来的,那人穿着和秦军完全不一样的皮甲。他又飞快的射出一箭,只是忙中抽闲,对秦太子颔首示意。
一场大战结束。秦人没有在西戎的手里讨得半点便宜。
西戎是位于西北一代的蛮夷,因为地处恶劣之地,他们根本不可能也不会种田,到了秋冬就南下抢掠诸夏。
可平常秦人对西戎,都会有所收获。这次,出击了几次,都被人给挡了回去,不像以往西戎那冲动的做派。
半夏等到秦伯回来,她站在那里,看着一辆辆戎车,还有戎车上沾染的血迹,有些发懵。
一辆车停在面前,上面的人跳下来,大步走到她面前,粗声粗气的,“你出来做甚么!”
半夏和受了惊的猫似得,差点炸毛。她抬头看过去,见着屈眳正不耐的把头上的兜鏊给摘下来。
“我,有人和我说,秦伯要见我,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半夏老实道。
屈眳听后,上下打量了下她,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他指甲修的很短,但真的弹在额头上时候,还是疼。
“是不是傻,秦伯要召见你,等秦伯先入营了,你再过去。天这么冷,站在外面是要怎么样?”
他抬手过来,身上那股厮杀后的血腥味就毫无间隔的袭过来。
屈眳才从战场上下来,浑身上下鲜血味弥漫,身上那副漆甲上,还能见着没有来得及被擦拭干净的血迹。这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肃杀。
半夏一手捂住额头,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已经见过屈眳很多次了,但是这样浴血杀气未消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模样。此刻他已经褪去了少年人那一层青春天真的表面,露出他最为残酷的一面来。
她看他手里还握着铜戟,下意识就往铜戟看去,铜戟也有血迹,向人彰显出他的战绩。
“怎么了?”屈眳见她盯着她的铜戟不放,问了一句,他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他才回来,刚才有和戎人鏖战,来不及更衣和擦拭铜戟。
她恐怕是被自己吓到了。
屈眳向后退了几步,想要先行离开。
半夏追了上来,“伯昭去哪?”
屈眳顿住脚步,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她,“你不是害怕我这身的血迹么?我去换个衣裳。”
“不是啊,我没怕。”半夏是真没怕,她其实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只是看到他平常很不一样的一面,有些不太习惯。
她把他当做十六岁的小屁孩,谁知他干的事,早就已经不是十六岁小屁孩能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