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你,还是……你以为我写的另有他人, 方才向我袒露心声?”
于是某位清心寡欲的剑修耳朵更红了。
晏重灿自觉抓住了他的尾巴,嘿嘿笑了一声,往左挪了一步,两人便紧紧站在了一起。
“公子!”
一只素白的手搭上了司决的袖子。
司决转眸看去,却是一位清丽的少女,她慌忙垂头掩去自己的慌张,急切地将一个荷包扔进了他怀里,声如蚊蝇地道:“若,若有意,明夜此地,与公子再会。”
周边还有几个少年极其艳羡地盯着这一幕,直道这姑娘瞎了眼,待看见司决的脸便又吞回了打算搭讪的话,只得心酸地默默围观。
“……多谢。”
司决拿起荷包,轻轻巧巧的,上面的针脚也歪歪斜斜,却异常可爱。他只看了一会儿,便将它温柔地放回少女的手中。
“为何?”她愕然抬首。趁着夏日的放灯节,她才敢偷溜出来寻找如意郎君,好不容易于一众人中窥见了这个英俊的男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鼓起勇气上前表白心意,却不曾想就这样轻易的失败了。
歉意地偏过脸,司决稍稍侧身让她看见一旁的晏重灿,两人站得这样近,其间的亲密着实一目了然。
晏重灿没料到这出,但反应极快,坦坦荡荡地冲她眨了一下眼:“抱歉。”
“……原来如此。”她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见状便毫不留恋地收起自己的信物,撂下一句“你们很般配”就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边上几个少年见有机会了,忙追了上去,渴望着能接到她的荷包。
目送他们远去,喧嚣重回耳边,晏重灿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趴在桥边,“倒当真希望日日有此时了。”
司决轻抚他的乌发,顺滑的手感令他不禁捧起一缕轻吻了一口,也算是得偿所愿。
下了桥,沿途是各色的小摊,晏重灿拉着他坐下,先要了两碗豆子粥,用小勺送了一勺至口中,立时幸福地眯起了眼:“凡世真好。”
“喜欢便常出来。”
“你也是。”晏重灿点头应着,熟练地给他投食“趁热吃,很甜的。”
司决勉强启唇抿了一口,面上没露出什么神色,却是看着他的眼色俗套道:“你做得更好吃。”
对此晏重灿直接笑出了声:“不必强行夸我。”
心情彻底变好,胃口便也好得不得了,桌上很快就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一副要把桌腿都压折的气势。从丁香馄饨,红豆松糕,桂花江米藕到枣泥荷花酥,光是用吃的就仿佛走遍了天下。
“待我全部学会,每天做给你吃。”晏重灿咽下一口馄饨,发出豪言壮语。
司决为他擦去唇边的碎屑,心里暗道,该是由我来学才是——反正做饭也是要用刀,应该和练剑也没什么区别吧?
这夜他们就像一对寻常人般亲密地闲逛着,原先蓦然表白心迹的紧张很快便因此溶解开来,不知不觉就好似已然在一起很长时间般自然了。
*
此后在周边城镇都走了一圈,皆没看见生魂的踪迹,半个月后再去何扬的府中,那倚红偎翠的院子不知何时竟萧瑟得如同秋日,满池莲花尽皆枯萎,比他们上次到的时候还要冷清数倍。
静客静悄悄地躺在他曾翩然起舞的空房中,身上嫁衣火红,红纱坠下,轻轻覆在他身上。他的面容依旧美得像盛放的芙蓉,只是谁看了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他身边放着一张纸,上面是扇月留下的“愧负知己”,后面接上了他潦草的笔迹,想必是死前匆忙写下的——“平生多作恶,不负他人,只负你”。
晏重灿试着抱起他,惊觉他轻得只剩一把骨头,脆弱得如一只折下来的花枝。
后院是扇月的衣冠冢,里面只有一双绣鞋。将他也埋进去,晏重灿定定地看了许久,长叹一声,终是再度掩埋上了。旧坟变作新墓,满院萧瑟,两人采了两束花放在碑前,石碑上只有给扇月的寥寥数字,像是从未有过静客这个人,就连这两束花实际上也是送给扇月的。
“地府将如何审判他?”晏重灿轻声问。
司决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回答。
晏重灿其实自己也是明白的,扰乱地府,强招生魂,为祸人间,怎么罚都不为过,就是不得超度不得轮回也丝毫不为过。他倒不是为他心软,守龙村之事还历历在目,冤魂在上,怎么也轮不到他给予凶手过多的同情,顶多也只是唏嘘罢了。
“梓城总是记得他的。”半晌,晏重灿说道。
城中飘舞的红莲灯数不胜数,几乎是梓城才有的景观,曾一睹他风采的人只要看见灯便会记起他,这毋庸置疑。只是记起来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就不得而知了。
飞舟留给了杜山,他们回宗门的速度较之来时自然慢了许多,但也不敢再多闲逛耽误时间,紧赶慢赶花了三天才堪堪踩着晨钟之声回到大门前。
守门人与他们打了招呼,大喝一声,推开了那通天的石门。
最先来迎接他们的果不其然就是杜山。他似乎是天天都来这等着,猛一见到晏重灿和司决,嗷得一声就扑了过来:“师兄,你们总算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宗的?”晏重灿接住他,紧接着就被司决强行拉到身边,还无情地令杜山隔远一点。
杜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怂的不得了地真的站远了一点,不敢再动手动脚:“十日前回来的,飞舟已经还给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