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了算,我妈才不会管东管西的呢。”童潜被倪澈无所谓的情绪感染,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对了,停职的事情你别太难过了,大家都知道你很冤,周主任会帮你说话的。”
“没什么,正好之前要投的一篇论文没空修改,编辑那边催了好几次了,等上刊了还能拿到稿费,起码赚个空调钱还不成问题。”
俩人在附近吃了顿晚饭,童潜送倪澈回来的路上有些蔫吧,“我下月就转急诊了,也不知道你这次要停职到什么时候,不会以后都没机会跟着你上台了吧?”
“小孩儿,还挺悲春伤秋的,跟谁学的?”倪澈抬手捏了下童潜的脸蛋,满指头的胶原蛋白,忍不住笑出来。这种超越性别的挑衅行为显然是没把对方当个小爷们儿看待,纯属招猫逗狗似的以大欺小。
“你!”童潜气得足足鼓了三圈,抬手徒劳地挡了下倪澈得逞后及时收回的手臂,闷哼一声,没等把人送到家门口,他自己先扭头气呼呼地下楼去了。
周二傍晚,倪澈接到了个陌生电话,是手机号,她正校对论文校对得来劲,直接当做骚扰电话无视了。不想两分钟后又进来一通陌生来电,看前四位是医院的号码。
这次她没敢怠慢,赶紧接了起来。对方语气亲昵,但声音完全不熟悉,“小倪啊,我是苏胜,这会儿说话方便吗?”
苏胜是谁?倪澈思考了几秒钟,记忆库中没搜索出这号人,“苏先生,您确定我们认识吗?”
“唉,你看看,看来我们还是平时跟你们一线的医生交流太少啊,你这来医院有三个月了吧,都还不认识我,我是风纪科的老苏,有印象了吧?”
倪澈觉得后脊梁上的汗毛一立,太有印象了,前天刚刚被他瞪了好几眼,人长什么样没记太清楚,眼神可谓没齿难忘,“哦,对不起,苏科长,平时对您难见真颜,实在不好意思。”
对方嘿嘿干笑了几声,“那个,老周没跟你说吗?”
倪澈觉得跟这种领导聊天累得脑仁儿疼,是话都说一半夹一半,万一哪句猜错了圣意,估计还得连累别人。她赶紧端正态度答道,“说了,周科长跟我说让我必须好好反省,深刻检讨……”
“哎呀,你看看,这个老周也真是的……小倪,我跟你说,你的事情我们领导已经调查清楚了,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院领导坚决站在真理的一边,绝不会牺牲医生的利益去迎合舆论,绝不能伤了我们医生的心……(此处省略一千字)……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正式复职!”
苏科长一番演讲没有换来掌声,独角戏唱得有些尴尬,匆匆结束了这段对倪澈来说莫名其妙的电话。我这是平安着陆了?没有通报也没有处分,还白捡两天假期?
倪澈想了一下,暂时能想到救她于水火的人只有景澄,用的是景家的关系吗?他昨天在微信里问她那句“值得吗”的时候,她就预感景澄知道她被停职的事了,只是他不直说,她也不想说破。
那他动用景家的关系帮自己,景家人听到她的名字难道不会极力反对吗?
正想着,电话又响,这回是周主任打过来的,“小倪,事情老苏都跟你细说了吧,明天准时到岗啊!他原本让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没想到电话却跑到我前头去了。”这位慢性子还嫌上别人动作快了。
“主任,我检讨还没写呢……”
“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赶紧回来上班,科里正缺人使唤呢。”他的语气像是老农在抱怨田里耕地的牛不够用,“人家魏总都派人过来道歉了,你差不多就行了,可别跟我这儿使小性儿。”
“魏总?哪个魏总?”倪澈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经历一场职场奇遇记,这边还等着触底呢,那边就势不可挡地反弹了。
“当然是魏家的那个魏总了,哦,不是那小孩的爸,好像是哥哥吧……叫什么来着?”也不知周主任在扭头问谁,随即脱口而出,“对,叫魏千行,魏千戎是他弟弟。”
倪澈的心口登时咚地一震,她怎么没想到那个叫魏千戎的五岁男孩可能跟魏千行扯上关系?
之前在会馆见到倪浚和倪焰跟魏千行混在一起,她并不吃惊,崇倪两家素来跟魏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魏千行这号人物她还是听过几耳朵的。
他在魏家也并非嫡出,守着家并不算肥的投资顾问公司,身份不很受宠,但这人胜在为人处世手腕高明,且是正当年,因此除了两个正房的哥哥,魏家的男丁里也就数他算个像模像样的继承者了。
“你是说,魏总派人帮我说情?”倪澈想让脑子转得再快些,她急于参透魏千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可惜玩心眼儿这种事情是她的短板,转了半天只能更加晕头转向。
周主任语重心长,“小倪啊,要说这有钱人里头也有明事理的,你看这个魏总就不一样嘛。人家不仅派人主动来解释误会,还为了表示歉意,给咱院捐赠了一批医疗设备,得饶人处且饶人,其实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怪不得风纪科科长能屈尊给她打电话,八成是以为她跟这位金主爸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吧……一头雾水已经不足以描述倪澈此刻的蒙圈,她感觉自己整个精神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
混沌之中,似有危险的猛兽潜伏其中,倪澈预感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相比之下她更愿意顺顺当当地接受处分,踏踏实实地挨过这阵暴风雨,迎来个正常的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