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现在情况如何,留给邢默的时间都不多了。
接下来几个月中,他需防备四下里明枪暗箭,甚至有几次他摸黑在树影晃动中惊醒,多年佣兵作息与习惯让他身体反应快过意识,瞬间摸枪上膛。不过j-i,ng神状态却一天天好起来。比起刚回来时几乎夜不能寐,对正常的环境难以适应,时刻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来讲,现在已经慢慢调整着从那种状态中走出。
好处也有。比旁人过于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反侦察能力让冯庆亦或其他人派来的人一无所获。再加上邢默此次回来后多一颗邢家大树乘凉, 半个月来下来毫发无损,反倒游刃有余游说过好几个在冯庆身边做事的,或因为对邢默手上那份名单有所顾忌,最终都愿意配合警方。有几个不情愿的也趁早跑路,好过留下来吃牢饭或拼命。
双方博弈到最后阶段,而这场漫长的恩怨,也终于到画下句点,需要终结的时刻。
古人诗中二月春风似剪刀。绿荫还未连成片,料峭的春风依旧吹酒醒。
上午九点钟,纪耀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腕表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响。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各个就位全部逮捕。”
随着一声名下,白厅中谁的手落下,谁的文件翻撒,谁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一切的决策发生在转瞬间。放眼整个九龙城寨,多少罪恶温床依旧发酵,这个不受管制的王朝,终要在今日颠覆。
天下大雨,疯狂地洗刷这个城市的所有,污秽腌臜随雨水流入下水道,涌入深海。
新界,观塘,荃湾,深水涉,油尖旺……所有身穿制服的人同时夹着文件夹,带着逮捕令和一干持枪武装差佬,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涌入高楼大厦,或地下赌场,或酒店豪宅,或咖啡厅。
“icac检查员、o记警察,麻烦配合我们走一趟,现在怀疑你——”
所有人在所有角落,基本同一时间,出示证件和逮捕证。清脆碰撞的是冰凉的手铐。
有的人惊叫,有的人淡定,有人愕然,有人呆住,有的人狡辩——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在巨大的黑色镰刀下,无一逃过这场制裁。
天空y-in霾得像黑夜,一个瘦弱的身影撑着伞,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流淌,像慢动作。
他抬起的伞边上,露出小半个洁白的下巴,水色的唇几乎没有血色,浅色的发和睫毛让他在这场几乎倾城的大雨中,看上去如此干净透彻。他高高坐在天台上,脚下是深渊万丈,越到深处越黑暗。他却不往脚下多看一眼,目光扫视整个香港,掠过光辉靓丽的高楼大厦,破烂不堪的危楼,正忙着出港的邮轮,和远处起伏连绵的青色山峰。
他忽然发现在香港,这样小的地方,竟囊括了所有多种面孔。天差地别的世界浓缩于此。
邢默船上防弹衣,带上帽,目光森然透出寒光。在得到命令后,他利落地将两把短枪c-h-a入腰间,背上一把长枪,挺胸抬头回到队伍中。他的耳朵再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的血已沸腾。
黎雪英在天台上垂脚坐在边沿,雨水飞快淋s-hi他的双腿,他却浑然不觉,两只jiǎo_jiāo叉晃晃悠悠。
有人打开了冯庆半山屋的门,在菲佣和管家的尖叫中击昏所有人,丝毫不拖泥带水飞奔上楼,一脚踹开黎莉的卧室:“黎小姐,我们是你brother叫来的,你在这里不安全,麻烦尽快跟我们走。”
纪耀押住两名洪门元老,将他们塞到车门里。他抬头看天,看淅淅沥沥的雨,像昭告一场蓄谋已久的策划。车中的人已平静下来,浑浊的双眼望向密云一片的海港。
黎雪英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手抄的诗歌,着迷地默读过一遍,在心中默默祈祷有人能够平安归来。渐渐地,他扬起的头越来越高,然后猛地用力,手中的纸张瞬间随纷飞的雨点和莫名吹来的大风,刮向更高的天际。上边的字迹一闪而过——
我给你我的寂寞
我的黑暗
我心的饥渴
一切被渲染成慢动作,雨滴在视网膜中可透视地,映照着倒掉下的圆滚滚的世界。邢默扛着枪,无声地同其他所有人站在九龙城寨门口,望着深深处,那黑暗不见底的,爬满蛇虫鼠蚁,孕育无数罪恶的城。
他很清楚,冯庆就在里面。所有人成一排站好,只等一声命下,就冲进去摧毁王座上的万恶之王。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boss团战
第五十九章 狂澜
逼仄黑暗的街巷,不见一分阳光,四处随刻要开着点灯,摇摇晃晃,拉扯身后的影。再抬头望天,上方是横纵交错的被分割的天空。邢默始终未出一声,飞快迅速地潜伏到约定好的地点,环伺周围,提前安排好的埋伏和,都在各自的据点上。
上级警官一身西装,带枪和逮捕令于众多差佬中走去,他眉头紧锁,显然面对冯庆这样的人,从不敢怠慢。
今日的九龙城寨一如既往鱼龙混杂,民生们各干个的事,杀狗的继续杀,赌钱的依旧喧哗,向人讨债的依旧凶神恶煞……打桥牌的,嘈杂中做作业的小孩,狭窄而明亮的牙医诊所……差佬依次穿过其中,而那些人在他经过时都抬头望向他,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而他们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差佬行至中堂,身后的队员依次变更位置,一路跟到中堂。四四方方天明涌,这本是清政府时的衙门,此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