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东风猛士的车身上抽了大半盒烟,突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
叶锋临来林子里找他的时候,他问:“我像不像叶公?”
叶公好龙,没见到龙的时候整日想念,龙在眼前,却吓得屁滚尿流。
他当然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却连追上去拉住文筠都做不到,竟然就这么让文筠走了。
叶锋临没懂他的意思,见他一脸y-in郁,说了句冷笑话:“我才是叶公。”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也让人查了很多,没再贸然出现在文筠面前,却无时不刻不关注着文筠的一举一动。
越是关注,心中的失落感就越大。
现在的文筠,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文筠了。
13年前的文筠英气逼人,像盛夏最耀目的光。而13年后的文筠,虽然不至于泯然众人,容貌亦不输当年,甚至多了几分成熟的深邃,但与那18岁的少年相比,终归是少了灼人的气场。
像深秋枯败的荒草。
漫长的时光将只见过数面的少年打磨得几近完美,所有j-i,ng致美好的人都只配成为他的替身。
灰败的现实又极富戏剧性地将他送回来,夺去他的光彩与意气,留给他疲惫的身躯与稍显茫然的眼神。
31岁的文筠,与记忆里的、想象中的相差甚远,甚至比不上那些替身。
荀慕生偶有错觉,觉得那根本不是文筠。
可事实上,那就是。
对文筠的调查尚未结束,但最重要的报告已经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眼前的文筠就是当初令他着迷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报告里记录有文筠离开部队、入职仲灿传媒的所有经历,而身为军人的4年却全然空白。这空白,恰好证实文筠的身份——只有从a级特种部队出来的人,才不会被查到过去的经历。
看完报告,荀慕生在落地窗边站了很久,忽而明白,文筠口中的“恋人”恐怕早已离世。
8年来,文筠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所谓的“恋人”只可能是特种部队里的战友。
荀慕生没有任何途径查到那个人,连名字都不得而知,但能猜测到,那人已经不在了,而文筠忘不了他,以至于8年时间里,一直独自过活。
一拳砸在玻璃窗上,荀慕生眼神越来越y-in沉,一方面妒火中烧,一方面又心痛如绞。
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文筠,甚至不明白自己还爱不爱文筠——现在的文筠。
前几日,文筠下班后没有打车,挤上一辆乘客极多的公交,下车时没来得及撑伞,半个肩头被雨水淋s-hi,看上去有些狼狈。
荀慕生一路跟随,心里渐渐烧起无名火,恨文筠不是曾经的样子,恨自己爱的只是幻象。回家独自饮酒,梦到了18岁时的文筠。
醒来后,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那个人已经没有太多锋芒,却仍是他放在心上的执念。
周六,雨停了,赏秋活动继续进行。文筠连轴转了一周,周六周日还接连跑了五个场地,保证负责的路线半点岔子都没出,晚上开着外勤车回单位,签完归还单后只想立即回家睡觉。
而路虎静悄悄地停在楼下。
荀慕生在怀疑、否认、不甘中堪堪熬过一周,终于做了个决定。
——往事已去,未来可期。
第16章
文筠心情不错。乏是乏了些,但活动进行得顺利,又申请到两天调休,意味着明日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睡上一整天。
秋雨下了那么久,放晴之后市区倒是很快恢复原貌,马路和人行道都干了,严重积水的下穿隧道也迅速被疏通。但周边的度假区土路多,稀泥没那么容易被晒干,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好听点说叫“空气清新,泥土芳香扑鼻而来,随处是自然野趣”,难听点说就是“一脚一身稀泥巴”。
文筠手上的几条路线都有登山项目,早上穿了冲锋衣和运动裤出门,脚上是一双黑灰相间的运动鞋,一天折腾下来,冲锋衣还好,裤子与鞋上已全是泥点子,回去不知得刷多久。
之前开车时,因为担心把外勤车弄得太脏,他还特意套了两个鞋套,可见那双鞋已经被泥裹得没法见人。
站在路边,文筠迟疑了一会儿,太累,不想乘公交,但打车的话,肯定会把人家的车弄脏。
当初在《仲城时报》时,他就被拒载过一次。那回是盛夏,突降暴雨,他被派去情况最危急的河段。现场极其混乱,雨衣和伞半点用处没有。他浑身s-hi透,脸和大半边身子甚至糊着泥。外勤车刚在路边停一会儿就被淹至熄火,编辑部正心急火燎等着他的稿子,他必须马上回去,但冲到积水不深的地段拦车,所有出租车都拒载,最后还是一辆消防车捎了他一截。
今天的情况肯定比那天好,但若是遇上一位特别爱干净的司机,可能还是不愿意载。
他想,那就等1分钟吧,如果第一辆驶来的出租车拒载,就搭公交车回去。
半分钟后,出租车没来,倒是一辆车身上半点泥灰都没有的路虎稳稳停下。
这路口不是停车区域,默认即停即走,一般只有出租车停下来上下客,私家车很少泊在这里。
文筠往后退了两步,见前方驶来一辆出租车,心头一喜,正要抬手招呼,路虎驾驶座一边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出来,并侧身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