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时常与迟玉比谁手上的茧多,谁身上的伤多。数年过去,伤好了,茧也慢慢淡去。
只要有时间,再难看的手,也能变得与常人无异。
可迟玉没有时间。
文筠心口一酸,再次抬起头时,堪堪撞进荀慕生的眸中。
荀慕生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心跳愈快,片刻后局促地喝了一口茶,“点完了吗?”
荀慕生这才移开目光,将菜单往前一递,“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点了一些,你看看?”
文筠摇头,“我都行。”
菜上齐,荀慕生没给文筠夹菜,但每一样都耐心介绍了一番。
菜是好菜,做工与摆盘都相当j-i,ng致,文筠却因为不安而食之无味。
他不知道荀慕生会跟他说什么。
之前两次,荀慕生的态度疯狂而不可理喻,他拒绝得也分毫情面不给。
但这次,荀慕生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温和有礼,还帮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在荀慕生身上,看到了迟玉的影子。
这太荒唐了。
可是那句相似的话,那个蹲在孩子们面前相似的回眸,都让他无法冷静。
孑然一身多年,因为工作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在今天之前,没有谁让他看到了迟玉的影子。
上甜点时,荀慕生语气平平地问:“之前在停车场时,我说的话让你想到了他?”
文筠一怔,神情顿时慌乱起来。
“我猜就是。”荀慕生苦笑,“你那么惊讶,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应,后来一想,应该是他说过类似的话。”
文筠放下筷子,眼皮直跳。
“今晚你一直不言不语,是在想他?”
“没有!”文筠脱口而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荀慕生叹气,心里挣扎得厉害,不甘、嫉妒、愤怒交缠成乱麻。
他并不大度,一想到文筠念着那个人,而自己与那个人说了类似的话,就烦躁得几欲发狂。但他不愿刺激文筠,更不想将心中的y-in暗暴露出来,只能一忍再忍,花了一顿饭的工夫,才将将说服自己。
可是一开口,又差点失控。
唯一庆幸的是,来找文筠之前,已去见过心理专家,并聊了许久。
“尝尝这个。”荀慕生将绿豆冰糕切成小块,推到文筠面前,“是这儿的招牌,限量供应。”
文筠接过,指尖轻微发抖。
荀慕生将各种情绪压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我可能无法取代那个人。他也许和你一起训练,一起战斗过。而我,错过了你十三年。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特殊的生活习惯。我并不了解你。”
手中的小叉跌在瓷盘里,叮铃作响。文筠睁大眼,想说些什么,却见荀慕生右手往下压了压。
那意思是——听我说完。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是在军营里相识。那么我认识你的时间,在他之前。”荀慕生无奈地摇头,“但那又怎样?是我自己没能把握住,连一点印象都没能给你留下,你记不得我。”
文筠皱眉,想摸随身戴的珠子,手向上一抬,才意识到珠子在包里。
“对你来说,我和所有陌生人没有分别。”荀慕生顿了顿:“上次跟你说了难听的话,我很抱歉。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算是想通了。文筠,既然你记不得我,那么我们就算作刚认识不久的普通熟人,行吗?”
“你……”
“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文筠收紧十指,难以作答。
“取代不了,也就不取代了。”荀慕生语气和缓,听上去波澜不惊,却是将妒意一压再压,“咱们交个朋友,我慢慢了解你,你也试着认识我。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
包厢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分钟后,荀慕生问:“文筠,我想陪着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文筠从来没有遇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局面。
“好”说不出来,“不行”也说不出来。
如果荀慕生继续咄咄逼人,他大可甩门而去。
但荀慕生没有。
这个初见时冷漠而凶狠的男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说着贴心的话。
他难以拒绝。
“你不用立即答应我,不急。”解围的竟是荀慕生,“今天不早了,你忙了一天,一定累了。我本不该这时候跟你说这种话,但我实在忍不住。你听着就行,以后想好了再回答我。”
文筠无言以对,沉默点头。
深夜,荀慕生看着那对老旧的护外y-in鸷。
他可以照顾文筠的情绪,不刺激文筠,但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嫉妒。
有好几次,他都发现,文筠看他的时候,就像穿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却清楚那人是谁。
点了根烟,火星在夜风里明灭闪耀。须臾,他一拳捶在阳台的栏杆上,感叹这一切就像一个笑话——
过去,他在很多人身上寻找文筠的影子。
他们成了文筠的替身。
现在,他竟然赶着去给那个活在文筠心里的人当替身。
真他妈天道好轮回。
同一时刻,文筠珍而重之地将红绳与沉香木珠拿出来,轻轻放在书房的相框前。
相框里的两名军人二十出头,青春洋溢。
左边那位胸前坠着一颗由红绳串着的珠子;右边那位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