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他们给我物质条件,我用成绩和面子来回报他们,这样就够了。”
“但是。”
“在我死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最想见到的还是他们。”
被困在车站里的堀口千里,唯一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是在身亡的几个月后。
在那个时候,他们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个夺走独生女性命的地方来看一眼。
父亲跟母亲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在公共场所、在人前落泪,平时优雅的母亲却仍然红了眼眶,她用手帕拭去泪水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就站在旁边想要触碰她的眼角。
妈妈,别哭。
堀口千里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母亲的身体,又转身想去握住父亲颤抖的双手,发现这依然是徒劳。
在母亲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父亲揽着妻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车站,在出站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只来过这里一次。
她没法离开这儿,所以在那之后,堀口千里再也没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到底是他们搬离了这个伤心地,还是只是永远不再来这个车站。
身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才还站着的人此时径直跟堀口千里一样在站台边上坐下,动作算不上优雅,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袭白衣会不会沾染上污迹——跟无法真正接触到站台的堀口千里不同,他是可以凝结出实体的。
跟堀口千里以往所想象的神明的形象压根搭不上边。
但光是跟他同处一地,堀口千里就可以感觉得出他力量的强大。
而她自己,因为枉死,加上对生者的一抹执念,怨气侵入魂魄,不仅无法投胎,还始终被困在这狭小的站台上。
从春天到秋天,从冬天到夏天。
曾经生而为人的些许温情早就不再,剩下的只有渐渐扭曲出来的、对这个世界的恨意。
由于旁边那个人的动作,堀口千里将原本支在两侧的手收在了大腿上方。
“我是真的,很想推他下去。”
怨灵用一种感慨般的语气说道,透着一股近乎天真的残忍。
以及不可控的恶意。
半个小时前,站台迎来了这个午夜的最后一班末班车。
三年间翻滚着的怨气,逐渐凝结成了实质般的杀意,而在看到那个身着西装满脸疲惫的上班族时,就像是启动了哪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机关,杀意再也无法控制地喷涌了出来。堀口千里的指尖即将探到男人后背的前一秒,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她右手手腕上那一圈焦黑的痕迹依然再清晰不过,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一阵疼痛——尽管她跟制造出这痕迹的家伙都知道,他当时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直接与神明发生肢体上的接触,本身就是对她灵体的伤害。
“既然我可以死,没道理别人就不可以,”她冷笑一声,“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的怨气积累得够多了。”
神明的语气淡淡,却透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如果再沾上杀孽,那才真的是无法翻身。”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翻不翻身有什么区别吗?”
堀口千里反问道,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堵得直接噤了声。
“我的力量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强大,无法完全左右一个人的生死。”他说,“我可以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但是只有机会。我希望你做的事情只有两样,学会去爱一个人,以及如何去爱你自己。直到你真正做到以后,才能亲手将这个可能性化为现实。”
这样吗?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
“那么,亲爱的神明大人。”
制服裙裙摆滑动,堀口千里屈膝从站台边沿站起,毫不在意地、以颠覆了两者间实质地位的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发的白衣神明,“您想要我做什么呢?”
“最近,”神明对此倒是毫不介怀,“有人请我帮忙在人间寻找具有灵力的人类。”
“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即便是作为怨灵游荡三年,其本质是没有变化的。他们在人选的要求上,区分并不严格。我想你可以尝试着去完成这项任务。”
“——以及,”他警告道,“在那里不要使用自己的真名。”
“为什么?”
神明随之起身,修长手指温柔地抵上她的额间。
“会被‘神隐’。”
神隐——
堀口千里听过不少关于此的怪谈,大概意思总是因为不明的原因被神怪隐藏起来,从此在人间音信全无的故事。
“我知道了,要去的是那种地方吗……”她抬眼,“那么,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本来是自问自答似的问题,意外地得到了神明的解答。
“‘千里’的话,‘晴’如何?”
把她的名字稍作变音,堀口千里若有所思。
“哪个字?”
“‘晴天’的‘晴’。”
“换一个吧,那种阳光的名字不适合我。”
“那——‘清书’的‘清’呢?”
“奇怪的名字……不过,这样就行了。”
怨灵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出来“谢谢”两个字。目光悠远地望着轨道绵延尽头的神明却像是已经了然了她的所思所想,微微笑了笑。
他是有信心的。
——对代号为“清”的审神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名字,这个不太重要不过感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