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萍掀帘子进来,当头拍她一巴掌:“死丫头成天没脸没皮,女孩子家家婆家婆家不离口,咋就不知道害臊呢?”
“说婆家咋啦?!”夏紫菱不服气地叫:“我哥又不是外人,跟他咋不能说啦?”
“仗着你哥宠你,你就尽着性儿胡闹吧!”黄丽萍笑着数落:“没心没肺、咋咋呼呼,你哥呆长了也得烦你。”
“哼!别人都不烦我,就你烦我。”夏紫菱撅个嘴儿翻眼说:“就算我招人烦、惹人厌,也是你没把我给生好。”
“吓!你个死丫头,”黄丽萍放下手里的面粉袋子就去撵她:“给你个笑模样还蹬着鼻子上脸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那头夏紫菱早就咯咯笑着逃到院子里去了,许延脸上带着笑,扭头拾起笸箩里那半个红灯笼,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慢慢扎起来。
“呵,黄阿姨,”才没扎两下,就听见封毅在院子里笑着问:“啥事儿呐,这么热闹?”
“啥事儿也没有,教训教训这死丫头,”黄丽萍笑道:“找延延?他在屋里呢,你进去吧。”
“诶,好。”封毅应着,脚步声一晃就到了门口。
许延快手扎紧剩下的三支竹骨,抬起头冲走进来的封毅笑:“等会儿,就好了。”
“不忙,”封毅在他身边坐下,靠过头来看:“二〇五你家过节最喜气,年年院子里都挂满了红灯笼。”
“你家挂不?”许延刷着糨糊,抬眼问他:“我帮你扎两个?”
“我挂这干啥?”封毅失笑,向后一仰,抬手枕着脖子,摊开腿说:“挂不挂不都一个样。”
“这哪儿能一样了?”许延贴上红纸,把灯笼丢回笸箩里:“喜气才像过年。”
封毅瞅着他笑:“不像过年就不是过年了?”
许延斜眼看他:“过年没有过年样子,算过年吗?”
“不算过年,”封毅把他的手拉过去,撕掉指尖上粘着的一块糨糊痂子:“年还不是照样儿过?”
“懒得跟你说。”许延剐他一眼,站起身,不再费劲儿对牛弹琴。
“我不懒,”封毅也站起来,在他后腰上轻推一把,笑道:“我跟你说。”
“滚,”许延噗嗤一乐,捞开门帘往外走:“一边儿自个儿饶舌去。”
“哥,你俩上哪儿去?”夏紫菱被黄丽萍逮着拆面团,见他俩玩笑着出来,问:“中午回家吃饭不?”
“应该赶不回,上白河镇去,”许延说:“你们先吃吧,别等了。”
“白河镇?”夏紫菱亮起眼睛:“赶集去?”
“是啊,”封毅笑道:“再不去都收摊儿过年了。”
“呵!”夏紫菱咯咯笑:“小毅哥也爱趁那热闹啊?”
“小毅是陪着你哥逛,你哥没见过小地方闹节,”黄丽萍笑骂道:“当是你自个儿呐?趁热闹!”回头又问封毅:“车子找好了?坐得下菱菱不?”
“坐得下,”封毅说:“菱菱也去?”
“死丫头眼珠子都蹦出来了,”黄丽萍笑:“不让她去,得把我那面团拆成烂泥巴。”说罢冲夏紫菱下巴一点:“上我屋里拿点钱,给自个儿买身新衣裳,顺道儿给你爸带条好烟,让他也乐呵乐呵。”
“哼!我说您咋就发善心了呢,”夏紫菱转着眼珠子坏笑,兴奋地搓掉手上的面糊糊:“原来是心疼咱爸没好烟抽了。”说罢哈哈笑着向屋里跑。
“个死丫头!”黄丽萍拣个土豆砸她:“越大越没正形儿了。”
仨人出了门儿,走近停在路边的军车,封毅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座位,许延跟夏紫菱坐进后座。开车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兵哥,见了许延回头笑道:“弟弟没在咱这过过年吧?”
许延一笑正待说话,封毅拉上车门说:“谁是你弟弟呀,叫得那么亲,快开车。”
“切,管得倒挺宽。”小司机掉过头来发动车子:“不是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啦?”
许延心尖儿一颤,别开脸不看两人扯皮。
“那当然。”封毅自得地笑,扭头看向窗外。两人的视线在倒后镜里碰上,一下粘住了,许延微红了脸,瞪他一眼转开头。封毅扬眉一笑,向后靠上椅背,清爽的发梢散落下来,溅起一片金灿灿的阳光。
白河镇集市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除了几户特别富裕的镇民自建的三、两层小楼,出租给人开录像厅、茶馆食肆。路两旁大多是些朴掘的青砖平房,前后两进,中间是天井,临街的一面改成商铺。屋主卖些杂货,或是租给他人经营。这样的小铺面大多没有营业执照,都是乡里乡亲,工商所也眼开眼闭,不多查问。
房前临街位置,一溜排开密密麻麻的流动摊贩,拉张小板凳坐在自个儿的簸箕前,有些干脆拱腰蹲在地上。摊子上扔些草药、山货、绳头线脑,有客到热情地招呼两句,没生意就跟旁边的熟人磕嗑牙,抽杆烟,裹着雪后静好的日光,暖烘烘地又过去一天。
本来就不宽敞的街市,聚满了节前闲逛的人群,你来我往、摩肩擦踵,喜气洋洋。孩子们讨了大人的零票子,三五结伴围在糖人摊儿前,乐颠颠地仰着脸等候。不时有骑自行车的人,到了街口自动下来,脸上挂着笑推车慢慢走,实在等得急了,闲闲拨两下车把上的铃铛,那铃声也是欢快的,安逸的。
仨人挤进镇上最大的服装店,据说是个南方老板开的。说是最大,其实也就百来平米,中间摆开几溜钢管焊接的架子,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