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拿出了唯一的一只碗,盛得满满的,搁在了一旁。
她一回头,诚王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将打谷桶放进了坑里,木桶就好似嵌入了地下一般。他又贴着桶的四面挖了四条横沟,每个洞都铺上了秸秆,塞入了满满的牛粪。
苏然大致看明白了,诚王打算用地热烘热水,好让她洗个热乎澡。
「这得多浪费柴火呀!」苏然走到他的旁边,担忧地说,现在他们都是能省则省,可是洗个澡要浪费那么多燃料,让她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了。
「不打紧,我算过了,这牛一天能拉三十多斤粪,几天就补上了。」将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往捅里加了一半的水,又点着了火,看着火花慢孜孜的燃烧起来。
这种方法热水很慢,温度也不会太高,但总比洗冷水澡强,他们丢下了这事儿,决定先去吃个饭。诚王走到锅边,很自然地将唯一的碗递给了苏然,自己则捧起了小锅吃了起来。
他习惯先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比如酱瓜和鸡蛋,等他把这两样都吃完后,还剩了好大一锅粥,他只好闷头喝着淡白无味的汤水,每到这时,苏然都会有些不忍心,只好主动把自己的那一份匀出一点来给他。
诚王把酱瓜重新放回苏然的碗里,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是在这里种出了贡瓜,这东西稀罕的很,当初我还纳闷过,绿湾小筑怎么会有贡瓜的。」
苏然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嗯」
她好像没吃过几次呀!
「昭儿满周岁的那天,我就发现了。」
那一天?
那天是因为杨铮突然闯入绿湾小筑,她才失手砸了瓜的,后来……
是桑霓!
可能是怀疑她太久,苏然这次第一反应就是桑霓,那天就是桑霓和娟儿打扫了残留的瓜皮的,娟儿是何家的奸细,那么桑霓就是诚王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苏然打了个哆嗦,这个男人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她了吗?桑霓是她入了王府第二天就来到她的身边的呀,难怪他跟桑霓之间有种不同寻常的关系,苏然又想起诚王托着桑霓的下巴,很坚定地说「她不是内奸」的场景来。
诚王没有再说其他话,亲自把锅碗洗刷干净了,打了一锅冷水,在灶上烧了起来。
苏然看向诚王的眼神,渐渐复杂了起来,心头聚集了一股怒气,她终于忍不住质问道:「殿下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诚王看着苏然因为愤怒瞪圆的眼睛,无奈微笑道:「你进府的第一天,就有暗卫跟我汇报,常家的小院出了一件很古怪的事,他们家的狗和牛凭空消失了,而之前只有你回去了一趟,」他的手一指不远处的正在吃草的小牛,继续说,「就是这头吧,事有蹊跷,我才找个人盯着你。」
话虽如此,好像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找来的眼线竟然是桑霓!她一想到桑霓背着她和诚王独处,汇报她的一举一动,就仿佛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于是她生气的重点又发生了偏离,集中在「他居然相信桑霓更甚于自己」这样奇怪的点上。
其实她更想问「你跟桑霓还有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是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在乎他,虽然诚王亲过她,可从那次以后他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也没有恋人一样亲密的动作,连戏本子里常写的公子哥儿写情诗这样的桥段都没发生过,那他们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呢,苏然舔舔干燥的嘴唇,也闹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了。
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了,诚王把烧好的开水倒进了木桶中,用手搅了搅,感觉还差那么一点儿,最后他拿来小铲子洗洗干净,将烧的滚烫的鹅卵石也放进了水中,这下水温刚刚好了。
「可以了,要快点洗。」
一听可以洗澡了,苏然就把烦心事瞬间放到脑后了,现在洗澡最大。
诚王很自觉地背过身子,走到草窝里躺了下来,用胳膊盖住眼睛睡觉了。苏然挠了挠发痒的胳膊,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也不能再要求什么了,确定诚王什么也看不见后,也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入了温热的水里,水面上升到她的腰部,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迅速搓洗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桶水就被搅得浑浊了。
听见水花的声音,躺在一旁的诚王吸了一口气,捂着眼睛的胳膊笔直的僵硬着,他强迫着自己将眼睛闭得更紧,眉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洗完了身子,苏然把头发散了开来,一只截断的短箭被她放在一边的地上,这还是前几天被刺客射|进她头发的那只箭,已经被诚王取下了箭头,因她不会自己拢发髻,就用这个当做簪子固定头发了。
将自己打理干净,苏然才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她拧干手巾,看看诚王还在睡觉,便安心地站了起来擦拭身体,诚王是个正人君子,苏然对于这一点还是很信任的。
擦干身子后苏然就有些犯愁了,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原来的衣裳都已经脏得不忍直视了,再穿上去不就白洗澡了么,她现在面临了一个两难的选择,是穿干的脏衣服呢,还是穿洗干净却湿的衣服呢?
最终她还是一股脑儿地把衣服丢进了澡盆里,蹲在旁边搓洗了起来,说实话,光着身子做这件事还是挺害羞的,苏然又忍不住瞟了一眼诚王,见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都快成了雕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