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白色浓雾收拢,将那青石碑完全吞没。
前方看不到尽头,两边浓雾翻腾,唯有脚下羊肠小道清晰可见。
往前,往前,再往前。
慕烟华心底平静无波,迈出的每一步都似经过了丈量,前后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烟华,烟华,”
熟悉的呼唤之声隐隐自身后传来,是慕云鹤。
慕烟华充耳不闻,半点停顿都没有,继续迈步向前。
慕云鹤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先是恳求,再是怒骂,慕烟华一直无动于衷。
大约是没有见着效果,慕云鹤的声音渐渐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过得片刻,换成了慕落雪,其声急促焦虑,向着慕烟华求救。
“烟华!快跟我回去!王、李两家联手,请了太元宗为外援,数百高手围攻我慕家,父亲与多位长老受了重伤,怕是难以为继!”
兵刃撞击之声,多人混战时的呼喝声,气浪鼓荡的闷响由远至近,仿佛就在身后咫尺之间。
“烟华!烟华!”
“烟华小姐!救救我们!”
“烟华小姐!救命!”
慕云鹤、慕落雪受伤的闷哼,慕宏、慕易、慕元浩等慕家年轻一辈的呼救,以及慕家上上下下临死前的惨叫诅咒,王、李两家大获全胜的大笑,一一清晰地响彻慕烟华耳边。
慕烟华像是半点没有听到,脚步一如既往得沉稳有力。
“慕烟华!家破人亡的滋味怎么样?慕临渊那老不死被人砍成好几段,慕云鹤炸成了碎片,慕落雪、哈哈!慕落雪也为救你而死!全死了!他们全都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慕清晨尖锐的笑声直刺慕烟华耳膜,像是直接在意识海中回响。
“对了,你确实还不能死,你要为他们报仇雪恨——哈哈!哈哈哈!自身难保、苟延残喘之辈,我一根手指头捏死你!”
“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啊!来杀了我!”
“你不敢!你不敢过来!真是天大的笑话,慕烟华居然会有害怕的时候!”
“慕临渊、慕云鹤、慕落雪、还有慕易、慕元浩,慕家上上下下数千人,你们全都白死了!你们的骄傲,慕家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人物,慕烟华她居然连为你们报仇都做不到!”
慕烟华面色一寒,眸底闪过一丝极细的紫芒,重重地向前迈出一步。
假的就是假的,这种程度的蛊惑根本无法迷她心志、乱她心神,只会让她更坚定了前行的决心。
锁魂镜中百年折磨,带给慕烟华的除了无尽的痛苦煎熬,还有超乎人想象的忍耐力。
当初连慕清晨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有人能在锁魂镜中支撑百年之久,一直临到魂飞魄散,神志依然十分清醒,不曾有半分发疯发狂的迹象。
不犹豫,不后悔,不退缩,不回头。
过去重重,譬如昨日死。
这一回,她定要护得慕家平安,让所有不怀好意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似乎只是一瞬间,萦绕耳边的各种声音全部消失不见,羊肠小道走到了尽头,眼前伫立着一座古旧的黄铜大门。
这大门足有两丈高,丈许宽,表面光滑,其上描画着繁复玄奥的银色花纹,瞧着有些像勾连成紫色符箓的图案,却又不完全是。
慕烟华立在门前,下意识地伸手去推。
手掌刚刚触及表面,还未来得及发力,黄铜大门应声而开。
没有浓雾,没有羊肠小道,更没有斑驳的青石碑。
大门内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充斥着柔和的白光,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石桌,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子,一目了然。
慕烟华在门外站了片刻,未察觉有什么危险,遂一步迈了进去。
身后大门无声合上。
真正到了里面,慕烟华才发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石桌,显得极为空阔。
小心翼翼地上前,慕烟华凝神戒备,拿着剑鞘轻轻碰触桌子上的木盒子,停了片刻后,掀开上面的盖子。
三尺来长的木盒子里,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上面躺着一柄古朴长剑。
长剑带着剑鞘,其色呈现暗紫,华光内敛,一眼看去极为普通。
慕烟华眸光一凝,心头狠狠一跳,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探出手去,轻轻握住剑身,触手微凉。
“锵!”
长剑出鞘,宛如秋水弘波,带出一道银亮宝光。
慕烟华面色复杂,似惆怅似感慨,指腹轻触剑背:“果然是你,惊月。”
上辈子,慕烟华怀着必死之心,仿佛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拿着性命做赌,进了望海城秘境。
秘境里机关禁制遍布,凶险万分,一不留神便是个死局。
一同进来的人不知被传送到了何处,慕烟华独自一人不敢乱闯,专门寻那些看起来危险小些的地方走。破开第一个小禁制后,慕烟华打开了一个小房间,得到了这柄惊月剑。
惊月剑为极品宝器。
那时慕烟华被追杀多年,东躲穷困潦倒,原先的兵刃早已遗失,惊月剑的出现可说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慕烟华跟着惊月剑相依相伴,不知一起度过了多少次险境。凭着惊月剑的锋锐,更是多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短短时间内,一人一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培养出了极高的默契。
重生归来,慕烟华对上王潇潇,对上李向阳、王思贤,不止一次吃过兵器品质不如人的苦,却从未想过要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