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冉忠建不对盘,自然把消息快马加鞭送给了路灿。
路灿虽然一直是朝廷的低级官员,但他为人比较好,老爹还留了一些人脉,也不能说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
一直被冉忠建压制的对手粟青,听到了一些风声,让他的门生搜集证据,弹劾冉忠建结党营私、受贿贪权。
粟青的门生接到座师的指示,一个个头大如斗。
这冉忠建是个大大的奸贼,他对外宣称,家族豪富,不需要自己贪腐,虽然身居高位,却两袖清风,说贪权吧还勉强,怎能弹劾贪污受贿呢?
还有,冉忠建的儿女亲家,都是礼部或者翰林院的这些没有实权部门的,他曾经高调放出消息,结亲只求对方贤达,不求富贵权势。
这该如何弹劾?
虽然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但却不可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就莫须有的栽赃吧?就在粟青的门生像一群无头苍蝇,四处乱碰时,一个叫陈珂的,收到一封来自中江的信。
信里细细地列出了冉家横征暴敛、鱼肉乡民,挟裹地方官员为其家族服务,冉忠建还曾弹劾不听其家族调遣的知府刘瑞,致使其辩驳无门,上吊以求清白,冉忠建致人死亡还不肯放过,依然污蔑其畏罪而死。刘瑞的母亲和妻子被剥夺了诰命,儿子也没能受到恩荫。此后,担任中江的知府、以及江陵知县,没人敢忤逆冉家心意。
这封信罗列了大量的事实,控诉冉家在中江如何强夺人田、掳人妻女、欺行霸市,被害人、证人按了手印的证言,连江中府土地的鱼鳞图册副本,也附着在后。陈珂如获至宝。
他是个严谨的人,把信看了无数遍,确定这些绝不是造假,才上书弹劾。
陈珂还不到四十岁,便是四品大员,座师对他寄予厚望,就是因他有勇有谋、胆大心细,拿住对方实据,一定痛打落水狗,绝不会容对手再有翻身的余地。
陈珂的奏折在朝堂掀起大波,冉忠建自然会上辨罪的折子,好个陈珂,竟然把第二个弹劾奏章,当众宣读,说冉忠建伪君子,欺世盗名、蒙蔽圣听。
皇上派出钦差前往调查,路灿通过督抚,转给朝廷的奏折也到了内阁。
粟青打开一看,大喜过望,和陈珂弹劾内容,十分相符。
其实陈珂接到的信,就是路灿和文翰商量着写的。他俩这样操作,就是要先在朝堂造势,不然,一个五品的芝麻官,弹劾一品大员,奏折直接就让督抚压住了,连省里都出不去。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路灿可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书呆子。
粟青亲自把路灿的奏折拿给了皇帝,回去之后,就布置门生都行动起来。
接下来几天,弹劾冉忠建的奏折如雪片一般,等钦差从中江回来,带回铁证----冉家逼迫前中江知府,挪用朝廷修筑防洪坝的资金、强征民夫,围湖造田的账册和地契副本。
皇上一看,中江府这场洪涝,朝廷蒙受了巨大损失,他夜不能寐、心力交瘁,竟然都是冉忠建搞的鬼。当时就勃然大怒,让都察院、刑部、吏部三司会审,查明实据。
路灿这边提供的资料,就把冉忠建这个伪君子证死了,三司会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皇上一看事实确凿,当即下令斩其首级,抄没家产,男丁流放,女眷官卖。
中江籍的官员表面疏远,其实私下有勾结,平时在朝廷互相呼应,一人有难,八方支援,只有这一次,来得太过凶猛,又有粟青势在必得,冉忠建才被扳倒在地。
就像一朵大蒜被去掉了一瓣,外皮就被撕破了,拿下其余的蒜瓣,就变得很容易。粟青从路灿送上去的中江新垦田地鱼鳞册上,看到其余的几家豪绅,仅仅比冉家所得土地略少而已,而这些官员,都是自己的对头,他便指使门生,继续弹劾。
老皇上年纪大了,这几年一直疲于理事,这一回,也怪冉忠建的门生,在皇上跟前鼓噪中江暴动,这是危及皇上宝座的大事情,老皇上不得不振作了,粟青的推波助澜,让事情进展十分顺利,正当中江那几家联合起来弹劾路灿时,自己的灾难却忽然从天而降,老皇上从中找到他们同气连枝,共同进退铁证----冉忠建虽然表面没结党,其实,他的家族,早就结好了网。
钦差带着圣旨,去中江府,把和路灿作对的豪绅,全都抄了家。
粟青想拉拢路灿,这段时间便翻看了路灿在吏部的档案,看到了他把抄家财物折现,存入库房的奏折,他突发奇想,让自己在户部的门生任三元,如法炮制,跟皇上上书,让中江抄没的家产,大件家具以及地产,就地拍卖,只把细软押解入京。
老皇上竟然不记得路灿上过这样的折子,果然对任三元青眼有加,让他连升sān_jí,当上了户部右侍郎。
这一回朝廷抄没了十多个官员,户部共进账近千万的白银。
路灿虽然日夜期盼朝廷来人,帮他们拔掉中江的钉子,但钦差真的拿着圣旨,要他带着守备大营的兵丁,协助抄家时,他还是有些发懵,胜利就这么到了眼前,还真有些令人恍惚,觉得不真实呢。
终于拔掉最后一颗钉子,路灿和文翰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他俩不是嗜杀之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方不死,他俩就得死,文翰以前的优柔寡断和心慈手软,已经荡然无存,还没正式进入官场,他已经完成了从读书人到职业政治家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