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熙恭敬地行礼,退出上书房,转身大步朝宫外走去。
永昌帝气狠狠地抓着刘广众的奏折,在台案上摔了十几下,纸都破了,这才停下手,胸中的一口闷气消散了很多,他才坐下,冷静地思考起来。
下午,萧逸就听说了刘广众请皇上为其子主婚,要娶自己女儿的事情,当时脸色都变了,当年,刘林深和自己随便一句话,没想到现在,他们带着旁边的几个将士做证人,要自己履行诺言了。
他刚刚找回的宝贝女儿,凭什么要嫁给刘广众这个罪臣的儿子?
何况,刘广众的儿子刘永琦,还未有妻子,却已有两个妾室,她的女儿,怎么能嫁这样的纨绔?
梅敦把萧逸又是一顿狠骂,差点动鞭子抽了,最后,却笑嘻嘻地停下手:“你不是还有女儿吗?”
萧逸自从梅朵死后,便心如死灰,和赵玉兰在一起,也不过是应景儿,对几个女儿,亦且没有多深的感情,听见梅敦的话,也没什么逆反,而是温顺地点点头:“你是孩子的舅舅,就照你说的办。”
萧绮云要是知道她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不知作何感想。现在,她正在家里折腾呢,只因为不相信母亲赵玉兰会服毒自杀。为了查找毒害她娘的凶手,萧府的内院,就差挖地三尺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何况萧绮云并不是多么笨的人,还真让她折腾出不少线索,她虽然不懂跟踪追击,但阿来和萧三懂,萧逸就更不用说了,这一回,他把线索提供给郭公公,并表示自己愿意从旁协助,务必使真相早点浮出水面,郭安安如获至宝,加紧督促手下解决问题。
第二天早朝,永昌帝便让秉笔太监宣读了刘广众的奏折,他想听听,朝廷的反应是什么。
杨坚是第一个发言的,他义愤填膺地控诉了刘林深父子的罪行,谴责刘广众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竟然还敢和朝廷谈条件,要挟皇帝答应他的痴心妄想:“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怎可再留一线生机,让他们能苟延残喘、死灰复燃?”
皇帝觉得好笑,他微微哈了腰,眼睛定定地看着杨坚花白的头颅:“杨爱卿,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臣认为,应该派一能言善辩的大臣,赴***晓谕刘广众,令他认清形势,不要做垂死挣扎,乖乖回来认罪伏法,朝廷或可给他家留一线余地,否则,哼!”
杨坚的情绪带动了大家,很多臣子都纷纷随声附和。
“可是,杨爱卿,你觉得哪个人有这样的口才呢”
忠臣愕然,带着大军就不是谁都能去的,首先,得会带兵啊,可是不带军队去,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刘广众,这能耐要求可太高了,朝廷上下,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呀。
“臣以为此刻不易动武。”
“哦,那就是单枪匹马闯刀山火海啊,杨爱卿想推荐谁呢?”
“臣以为,吏部员外郎郭浩可以。”
不要说永昌帝不这么认为,在场的官员都不看好郭浩,吏部左侍郎张勉出班奏道:“臣以为不可,郭大人太过刚直,不懂迂回,万一和刘广众闹翻了,容易令事情陷入僵局,后面更加难以收拾。”
“张爱卿认为谁去可以?”
杨坚悄悄退回原位,心里暗暗得意,他只要等争论再激烈一些,便提出让沈明熙去,妹夫受到的委屈,连带他也丢了的面子,这一腔怨气,可就全都撒出去了。
沈明昭刚开始很奇怪杨坚为何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计策,等发现朝堂人人群情激奋,恨不能派个代表,把刘广众臭骂一顿,然后再押回京城明正典刑时,便想到这个家伙肯定憋了坏水了。
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听着,只等杨坚抖开包袱,亮出谜底。
驴粪蛋就是驴粪蛋,不管外面包一层金子还是银子,他沈明昭都能用镢头锄开,让大家看到里面的真面目。
沈明昭来到京城不久,杨坚就开始处处针对他了。
纵然有沈明熙和郭浩之间的过节影响,杨坚嫉贤妒能、唯恐沈明熙把自己压下去的心思,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沈明昭很懂中庸之道,进京之后的这段时间,并不急着表现自己,而是韬光养晦,静静观察朝廷局势,实在过不去的时候,才向皇帝进言两句,但常常一语中的,永昌帝无不欣然采纳,因而,他越是话少,越显得珍贵,内阁中的几个大臣,竟然渐渐开始,有意无意在说完后,把目光投向他,希望能得到支持,哪怕不被反对也好。
杨坚是首辅啊,他无论如何能容手下有这样的人存在?沈明昭刚刚进京,根基不稳,昔日沈老爷子留下的人,多数也都老了,退出了朝廷的权力中心,杨坚想了又想,还是认为现在动手最妥当----他要把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
想要收拾沈明昭,沈明熙必然也得一起铲除,不然,这个皇帝童年的侍读,随时都能让事情出现逆转,令杨坚的努力功亏于溃。
杨坚见沈明昭半垂着头,连眼皮都半睁着,心里就忍不住惴惴,沈明昭总是这个样子,令人没法猜测他的真实想法,而一旦开口,便谁也不能遏制得了他。
郭浩被否定了,紧接着,被推荐上的人,接二连三都没能让大家信服,有人想起沈明熙,觉得若是沈明熙立了大功,自己这份推荐的人情,说不定还能入了沈明昭的眼,虽然朝堂上的人,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但沈明昭一进京,便立刻独树一帜,俨然未来首辅的姿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