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任劳任怨,不做任何小动作,把东家的一分一厘都当钱,从来没有一丝浪费,这样的雇员,东家还是舍不得的,他挽留了两回,无奈钱先诚去意已决。
东家有些后悔,不该拿一小袋的莲子,顶了那双靴子。儿子说过,那靴子在省城,开价十八两银子。
可钱先诚说那是次品,不值钱的,他觉得,自己把莲子养熟,还给他写了栽培的方法,应该能抵消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那怎么可以顶?他早就备了一车莲藕,只等钱先诚吭声,见他没有不悦,便自欺欺人的认为够了。
韦氏以为丈夫肯定腊月底才能到家,那个时候,正是年底,得盘账呢,谁想小年这天,竟然看到他带着一顶皮帽,脖子上围着自己织的布围巾,在风雪弥漫中,出现在眼前。
“他爹,快进屋,天儿好冷。”
“喔,瑞雪兆丰年呀。”钱先诚不是故作轻松,他本就是不爱钱的性子,辞职,只是因为受了委屈,原来家里还指望着拿钱救命,他都常常颗粒无收,更别说现在家里衣食无缺了。
见丈夫神态自然,韦氏没有多想,赶紧帮他拍干净身上的雪,进屋又帮着脱了大衣,让他炕上坐了,这才帮着脱靴子。
灶膛里,用麦衣笼着火,正在慢慢的燃烧,上面坐着大茶壶,里面随时有热水,韦氏冲了一碗油茶,端进上房。
“来,喝一碗暖和暖和,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不饿,路上吃过。”钱先诚拍拍身边,“这就是文瑾说的炕?”他已经觉得一股热气从腿下蔓上来,非常舒服,便笑着问。
“嗯呀,春天就是用这个发的稻秧,文瑾心细,怕咱被烟熏着,火烧在厨房的灶膛。”东厢房和上房的东次间中间只有窄窄一个夹道,文瑾把东次间的炕洞口开在那儿,然后又砌了个通道,一边连着炕,一头连着厨房,灶膛里的烟火,便顺着通道进入东次间的炕,由炕洞的烟道排出,厨房做饭,东次间的炕便跟着暖和。
“好,好,这孩子,呵呵。”
喝完暖暖香香的油茶,钱先诚才抬头说话:“孩子呢?”
“两个去镇上赶集了。”韦氏把碗拿去厨房洗了,很快返回来。
“文瑾还在卖炒肥肠吗?”
“不是,文瑾把那生意让给王家兄弟了,今天是和文翰给咱家买年货呢。”
“嗯,不做生意了好,咱家的孩子,就是不参加考试,也要耕读传家,不能去从商。”
韦氏低头继续对付两张山鼠皮子,文瑾和文翰准备了好多盒子准备开始卖鱼呢,这话,她怎
么给丈夫说呀?唉!
“今天天阴,歇会儿,小心眼睛累着了。”钱先诚体贴地道。
“嗯,马上就好。”韦氏一边说话,一边飞针走线,“文瑾这孩子,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多的主意,今年冬天,咱家每人一件大皮袄子,可真暖和。”
“那你还在做什么?”
韦氏有些不好意思:“做出来卖呀,一件十两银子,我今年冬天就卖了两件。”韦氏停下手,把线头打结,然后用小剪子剪断,她从夏天就开始缝,天冷的时候家人早就有了,冬天做的,自然就能卖了。
“这得多少山鼠皮?”钱先诚看着巴掌大的一小块,感叹。
“是需要很多,大山兄弟几个,每次上山,都收上百只,说是前山都抓稀了。”
“我们,是不是白拿人家的鼠皮?”
“没有,文瑾文翰常常一起去,也一起剥皮子,没有沾光。哦,王家才多呢,还出工钱请人缝,一件大衣给五百文,镇上的女人抢着干,没人品手不巧还拿不到活儿。”焦氏就试着去要过,她攒私房呢,谁知王家找了借口没给,焦氏看出端倪,后来就不再去了。
“那就是说,他家拿这个赚钱呢?”
“嗯呀,有人上山,把大山的铁丝套学走了,跑到县西的帽儿岭套猎物,那边也有人在做山鼠皮的大衣,本来王善人给八两银子,那边的人跑来出十两购买,王善人急了,赶紧给我们递话,也涨到十两。”
韦氏挺高兴,长这么大,她手头从来没有这么宽裕,文瑾盘炕时,在地上做了个暗箱,给她存钱用,那里面已经一排排摆了十个五两的银锞子,还有几两碎银,好多的铜钱,有穿好的,还有散放的。
钱先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愿听妻子钱呀银子呀的,觉得那太俗,但家里衣食无忧,又让他不再纠结,心情舒畅,这种感觉,挺矛盾的。
吃饭前,文瑾和文翰从镇上回来,买了鞭炮、年画、细布、糯米、白面、大肉,还有王家给的猎物,装了一驴车。
钱先诚拿着年画,韦氏抱着青色细布进屋:“他爹,我手里缝好的这个皮袍,想给他舅妈做件衣服,行不行?”
“行!”钱先诚回答地十分爽快,韦氏忐忑了好久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她嫁到钱家,先是因为不当家,手里没东西,再就是受穷,都没能给娘家什么像样的礼物,现在,什么都有了,她想帮衬弟弟一把的想法,就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给文瑾五两银子,给他舅也弄一双皮靴子。”钱先诚想了想,大手一挥,对老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