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澈眼明,面和唇净,赫然一位深在闺阁,不闻世事的正常小姐。她站起身,看一眼惴惴跟在后面的时方,无比坦然道,“那人,似是我已失踪多年的三叔!”
☆、藏花密蕊瓣瓣离,剥茧抽丝根根尽
听她所言,空木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宣成魅跟在一旁,亦有些许诧异。她在人世多年,倒是极少看到像薛清莲一样的女子,明明自己命途多舛,可遇事知事从来冷静,无惊恐,亦无怨怼。
“我还听时方说……”薛清莲又道,“大师今日来,是要为我治病,我生来愚钝,倒是不知,大师所问,与我的病情有什么关系?”
“这倒没有……”空木亦回得坦诚。他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里面有一张锻锦金帕,帕上则躺着一颗黝黑圆润的药丸。他将它递薛清莲面前,淡道,“贫僧只是随便问问,二小姐不必介怀!”
薛清莲本在琴后,见他递了药,遂撩裙走到桌前。她伸手将它接过,扣手在腰间虚行一礼,柔声道:“多谢大师!”
空木凝起双眸:“贫僧还有一问……”
薛清莲抬起头。
他继续道:“我想知道,二小姐可知,大小姐的病是如何染的?”
薛清莲眼光微闪。
然空木与宣成魅,皆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她直起身,忽而一笑,淡然道:“大师今日来……是来审我的么?”声音依然清冽柔弱,望过来的眼神亦不卑不亢,似眼中一处清澈的泉眼,汩汩往外流着净水。
“不敢!”空木俯身。
可那薛清莲气性甚高,她侧过身,未待他说出下一句话,就又道:“既不是来审我,大师便请回吧,我闺院太小,实难容下您这尊大佛!来人——”
外面丫鬟应声入内。
“送客!”声柔语弱,却掷地有声。
空木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眼前人一眼,方微微欠身道:“告辞!”
薛清莲头也未回,只极淡地回了句:“不送!”
从薛清莲院中出来,已近黄昏时分,炽烈的阳光洒下,将偌大的院落晕出一层浅淡的黄。
空木将时方挥退,那人本就着急去处理薛夫人与三老爷的后事,一得他的命令,立时得了大赦一般,步履生风地往灵堂方向行去。
待他走远,空木问:“此一行,你可看出了什么?”
话自是问的宣成魅。她微默一瞬,回道:“我觉着……这大小姐,定是知道些事情的!”
她这话没有实证,可也算不得空穴来风。今日空木前来,本是为试探,问出的那几个问题便尤显突兀与不友好。起初谈及小妍,薛清羽没有反应,后来一说到静夫人,她便似听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一般,当即陷入自己的恐惧里,变得痴傻又疯癫。
再联系到之前,他们总共见过她三次,一次是在初去守灵时,她一看到空木,就突发了疯病,一边拽着空木的衣袖喊弟弟,一边时不时看看厅中的棺木。第二次是在挪棺时,那时两人初见薛清莲,注意力全在这位二小姐身上,便未注意她有何动作,最后一次,便是前几日的葬礼上,她无端发了疯,可也是这一疯,让空木对那方棺木产生了怀疑。
棺木里尸体易主,且里面的人,正好是那位让她闻之色变的静夫人。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么多事全堆在一起,再说巧合,就难免牵强了些。
可若不是巧合,就只能说明,在疯癫以前,她知道静夫人的死因,或者,她根本,就是因她而疯的。
空木又问:“还有呢?”
宣成魅努力想了想。大小姐身上,大抵就只有这些事了,可二小姐,就更显得神秘一些。最初三人在白玉桥畔相遇,到后来挪棺,葬礼,以及今日再见,她时而好,时而傻,唯一不变的是她头上那朵木兰,和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
“还有……这二小姐,也有问题!”
“哦?”空木来了兴趣。
宣成魅分析道:“她年纪轻轻,又常在闺阁,能有这样超脱的想法已属奇怪,若说是因着疯病,倒也能解释,可……”她顿了顿,薛清莲的行径着实没什么问题,此番要她细细来说,她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她与这些事,都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正犹疑间,空木的脸闯进她眼里,她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抬头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薛清羽时,她先是唤着妹妹,后又唤着弟弟?”
空木点头。
她又道:“若薛老爷当真认你做少爷,她该唤你什么?唤薛清莲什么?”
空木面色一紧,脚下步伐也骤然缓了许多。
“你是说……真正有问题的,是薛清莲……”
“也不算……”宣成魅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薛清羽几次三番的疯癫未免巧合,再者,前日葬礼之上,她也是碰了薛清莲才变得疯癫,以及……”她顿下,想起那日葬礼的情形,亦想起时方曾说,静夫人,是薛清莲的生母,她蹙起眉,继续道:“那天葬礼开始前,薛清莲曾独自对着棺木行过磕头礼,当时我只觉她孝顺,此时想来,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这件事,空木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眯眼看了看分踞两方的小姐闺院,目色沉沉道:“看来……得想个办法,好好查查她们了!”
两人一并回了自己院落。
他们没有用晚膳,而是分列坐在紫藤花下的石桌上。宣成魅照例撑头假寐,空木则曲指成圈,时急时缓地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