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飞了一地,我总算看清了司机的摸样。
那一瞬,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震惊。
因为太过意外……
坐在驾驶室的那个人,竟然只是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女孩子!
小小的脑袋被保护气囊挤到了窗口,双眼紧闭眉头深蹙,看样子很痛苦,可是让我感到更惊诧的是,她的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笑意。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可事实证明,她确实在笑,笑得……很悲凉,完全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该有的表情。
可是那种气息,我却很熟悉。
我在原地惊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立刻跑过去摇了摇她的肩膀。后来我不曾一次回想,如果换做是别的车主,我一定会冷眼旁观,随便报个警然后转身走人,可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能有事!
车子的防御系统实在很强大,就是被撞成了那个样子,女孩却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被强烈的撞击震晕了过去。我使劲摇了两下,她就醒了过来,吃痛地轻哼了一声,才缓缓地睁开眼。
看到我,她先是有一瞬的迷茫,继而才眯起眼,劈头就骂了我一句:“你有病吧?!找死不会自己跳江啊!”
我从没被人这么骂过,母亲也从不骂我,只是罚我,所以她一开口,我就懵了。
她本来就很虚弱,骂了一句就没了力气,趴在扭曲的车窗上喘着气,一脸苍白,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虽然伤得不重,却也不轻。
不自觉的,我回了她一句:“开那么快的车,想死的人是你吧?”
一直到说完话,我才发觉这话是我说的。这么多年下来,我的性格已经被磨练得很冷漠了,就算有个人在我面前诅咒我全家,我也不一定会眨下眼睛,可是那个时候,我竟然有些生气,却不知道在气愤什么。
而眼前,她的脸色陡然就变了,从苍白变得惨白,很明显的变化。
沉默了良久,她却忽然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本小姐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找死?早知道做好人这么惨,我真后悔没直接撞飞你……呵呵,我果然不是做乖女儿好孙女的料子,难怪他们都不喜欢我……”
她笑着笑着,就流了一脸的泪。
那一刻,我突然间喉咙一哽,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子的她,莫名的让我觉得很心疼……
莫名的。
很心疼。
“你走吧……”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路上微风拂过,树叶沙沙,树下却连一辆车都没有开过,炙热的午后,甚至连个行人也没有。她脸色发白地靠在椅子上,仿佛缓了很久的气息,才得以虚弱地开口,本来她是想拔高声音骂的,可惜她没力气,所以只能轻轻地说:“滚,你给我滚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废了你……”
可是很久以后,她再次见到我的时候,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
真是个没有记性的丫头。
不过这样也好,她记不得的东西,我都可以帮她记着,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把这些当成故事讲给她听,十有八九,她也许还会以为,这些都是我编出来的……嗯,她只要记得开心的事就好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记忆,可以全部丢掉,统统丢掉。
她是个傻丫头,和我一样傻,比我还傻。执拗于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直到把自己折磨的伤痕累累,我一直试着说服自己应该恨她嫉妒她,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她。
后来,她又昏了过去,我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听医生稍微说明了一下她的伤势,听着不是很严重才离开了医院。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大我六个月的姐姐,我知道她的存在,听同学说过她的事迹,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在我十周岁生日的时候,那个我称之为“叔叔”的男人终于打开天窗让我叫了他一声“爹地”。他以为我很稀罕这个称呼,我的脸上也确实露出了很喜悦的笑容,可我心里很清楚,其实我一点都不稀罕,甚至有些恶心。不是因为恶心私生子这个身份,而是恶心他们的自以为然,恶心他们那些虚伪的做派。
那天母亲很高兴,高高扬起的嘴角一直都没有放下来,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她酒量一直不好,所以很轻易就醉了。
父亲看着晕晕乎乎的母亲有些无奈,还有一些难以捉摸的冷漠,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看母亲的眼神一向都是很温柔的,可是这种温柔随着时间的拉长,渐渐的就淡了下去。不可否认,母亲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尽管她恨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恨到了骨子里,可是她从来都没在父亲面前表露过半分不满。在父亲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善解人意温柔香软的红颜知己。
母亲是个很会带面具的女人,她的面具天衣无缝,但是再完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让人觉得视觉疲惫。父亲相对而言其实算不上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与其说他重感情,不如说他更看重责任。对母亲如此,对家中的那位“正房”也是如此,对我如此,对我的那个姐姐……也是如此。
所以在他的手机第十五次响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连屏幕都没有看。因为他知道,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