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挺直,挺胸,收腹,你的眉毛不是毛毛虫,给我把眉头展开!还有你的手,不要总是举得那么高,这礼服不会因为你把手放下来,就压皱成抹布。还有你的步子……你这是,腿抽筋了吗?”
他劝久了,刘伶还是那么一副模样,他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刘伶泪目:“你说得简单!万一手放下来,衣服皱了怎么办?不就是参加一个老友聚会,你不用弄得这么隆重吧……”
“隆重?”冯栗气急反笑,“这就叫隆重?只是穿件礼服,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到底是你穿衣服,还是衣服穿你?你可不可以自然点?”
刘伶咬着下唇,嗫嚅:“一想到这套礼服居然要七位数,我就自然不起来!”
冯栗:“人和衣服,到底是人重要,还是衣服重要?”
刘伶:“……”
她知道冯栗在生气,却不知道冯栗到底在气些什么。
刘伶生活的环境是那样的,从小受到的教育是那样——纵是对朋友再大方,对自己却异常吝啬。
在极度的奢华与璀璨面前,她小市民心理的谨慎与自卑,终于如岩浆一般喷薄爆发。
纵是冯栗一再避免触碰到她性格中,那些不被自己喜欢的存在。
一厢情愿只愿意看见她与自己所处圈子里——那些被磨砺得异常圆滑、矜持女子们不同,只为她纯粹的温软与善良,热血和义气而心动……但再多的欢喜与心动,也无法改变刘伶骨血中被烙印了深层阶级立场的事实。
这时候的她,卑微而怯弱。
这样的小心谨慎,丁点儿也不像冯栗所认识、所以为的那个可以陪伴自己,自信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
冯栗生刘伶的气。
与其说气她的怯弱,不如说是气她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划分得如此泾渭分明!
他根本不管什么所谓的“门当户对”,只要是自己欢喜的女子,他愿意将自己所能给予的宠爱,全部付与她一人。
他有一,可以给二!
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为她做到自己的极限。
可刘伶呢?
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揪心,会为柴米油盐的俗事儿闹心,会为生活精打细算。
虽然还没到一分钱掰成两分用的地步,但毕竟画地为牢,根本容不下除去自己圈子外的一切事物,而她圈子外的世界,就包括了冯栗……和这件散发出奢华闪耀气息的小礼服。
她看见的,只有自己脚下所站的那块地儿!
除此之外,一切她不了解、不明白的存在,都被拒绝在心房之外,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阶级的观念,是刘伶自个儿给自个儿强加上去的。
冯栗气的,恰恰是这一点。
“刘伶,我拜托你想清楚,这个聚会是你要求要去的。你在我面前是怎么样的无所谓,但是你穿上这套礼服面对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你就是这样……束手束脚,一副被衣服qj了的模样,我请你想一想别人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想我?”
年轻男子的声音,清越好听,透着淡淡的失望与冷漠。
可以说,冯栗从来没和刘伶说过一句重话。
最重也不过是这一句了。
刘伶拧着眉毛,浑身的不自在,恨不得立时将礼服脱下来还给冯栗。
不让她为难,冯栗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冷言道:“如果你穿着它浑身压抑而自卑,你脱了它吧。”
不过是一件衣服,试出了两人之间背景环境与文化思想的差异。
冯栗的心有些发冷。
连指尖,都冰凉下来。
分明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错,可刘伶却觉得心中似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瑟缩着,那是疼痛的感觉。
两人之间似有什么,在冰冻。
那是一泼儿冰水浇下,浇凉了冯栗的热情,也浇出了刘伶心中不一样的愧疚。
一句话都没有说,她默默回到试衣间。
再次出试衣间的时候,刘伶依然穿着那套小熊睡衣。
粉红色的睡衣,平价低廉,却异常温暖。
换回自己本来的衣服,缩回到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她心中稍微好过了些。
她手里捧着那件流光溢彩,碎钻闪闪的衣服,还到冯栗的手中。她刚要说些什么,却忽见眼前一道流光闪过,哗啦一声——那件天蓝色,镶嵌了碎钻水晶的小礼服,居然就这么被冯栗直接丢进了垃圾篓。
眼睛倏的张大了。
刘伶不可置信地看着垃圾篓里的那抹流光。
“冯栗,你……”
她的眼睛倏的红了,刚才被打击到的心口抽痛得厉害。
一个等式在脑海中金光闪闪地出现后。
一系列的等式习惯性地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一件礼服等于七位数。
自己在忽然被七位数的巨款砸中之前,每个月从工资中抠出的数目不过是三位数,用以来支援那些贫困山区的孩子,和孤寡无依的老人。
人与人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有人能为一口粮食而发愁,就有人能够眼皮儿都不眨下地丢了七位数的礼服!
这丫……浑蛋!
被这么一激,老姑娘猛的一大步,彻底走出画地为牢的那道关卡。
神马自卑!
神马胆怯!
人不如衣,人何无辜!
我勒个去,七位数!自己小心翼翼怕压皱、弄坏的昂贵小礼服,冯栗这个败金的孩子居然眼皮儿都不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