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颜苗出了地铁，一路冲刺向公交车站，在一系列高难度的推搡揉挤钻之后，终于幸运地成功登上换乘的公车。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她通过了层层笔试，总算到了面试最后一关，离那个大家打破头在抢的职位越来越近了，就剩下几站路而已。

不过即使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颜苗还是舍不得掏钱去坐计程车。

而且为了避免新鞋的磨损，她还在合身衬衫高腰包臀裙底下不伦不类地穿了个旧球鞋，为面试而买的高跟鞋则宝贝万分地装在包包里。

车内拥挤不堪，一路被夹得恨不得自己能少生一只脚。

离下车还有一站的时候，乘客上上下下，大家彼此贴着艰难地移动位置，尽量迁就着让别人从自己身边挤过，从她背后也传来了鲜明的异物压迫感。

颜苗一开始还昏昏欲睡，渐渐不由就清醒起来，犹疑地仔细分辨着那类似于抚摩的动作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不怀好意。

那只手变本加厉地用力抓住她的臀部的时候，颜苗当机立断，一把扣住那手腕，转头瞪住sè_láng。

对方倒是个衣冠楚楚的上班族模样，还相当孔武有力，被她逮个正着，一时有些意外，不免吃惊，但还是勉强镇定道：“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啊？”

车子刚好到站，颜苗也不吵不闹，只抓着他手腕，不容他反抗地拖下了车。而后伸出手来：“五百块。”

男人一愣：“你说什么？”

颜苗严肃道：“你以为当公车sè_láng就能想摸就摸？做坏事不用受罚吗？”

男人看她长得细胳膊细腿，一捏就碎的瓷娃娃一样，柔弱可欺，压根就不打算认账，把脸一横道：“疯女人，你胡说什么啊？”

颜苗很生气：“你做过什么自己知道。我这裙子是便宜货，容易掉色的，你看你手上沾的什么？这就是证据。”

“……”

“不想上警察局的话，就私了，给赔偿金。”

越是弱柳扶风的女性，在遇到坏人的时候，越是要比对方有气势，凶狠，恶霸，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

果然证据一出，对方顿时气势全无，乱了阵脚，眼神左右闪躲，支吾道：“我，我可没带钱啊。”

颜苗更生气了，当个sè_láng就算了，还撒谎，真是没救了：“好吧，你是想自己支付赔偿呢，还是我跟到你们公司，去找你们老板索赔？”

男人不再啰嗦，当即利索地掏了钱包，将里面的硬币纸币一一数出。

现金只有三百七十八块五毛，颜苗收下整数，还人性化地留了八块五给他继续坐车用，又长篇大论地数落教育了他一番，于是对方缴付了罚款，垂头丧气地走了。

颜苗认真再数了一遍钱，收好赔偿所得，而后看看手机钟点。

面试的公司大楼就在这附近，视线可及的范围，时间也还早得很。今天真是太顺利了^__^。

抬起头的时候，颜苗似乎觉得，附近有人在瞧着她。

她定睛看回去，对方也并没有收回视线，只悠然地大方和她四目相对。

年轻男人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有种奇特的邪性，皮肤相当白皙，以至于领口露出的雪白衬衫在那肤色之下，都不显耀眼了。

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耳上却有个钻石耳钉，与其说是斯文，不如说是斯文败类，一身很非善类的气息。

……如，如果刚才遇到的是这种人，她就对付不来了，只有请她那当警察的哥哥出场了。

“小姐。”

颜苗不由警惕：“什，什么事？”

难道是看到她数钱，也想来分一杯羹？

凭，凭什么呀。他又没被她摸。

“你的这里。”男人指了指眼睛。

颜苗愈发把包捂紧了：“嗯？”

男人笑道：“你的睫毛，开胶了。”

“……”

舒浣跟她讲，面试多少需要化个妆，提升一下印象分。但她省钱省惯了，只随便拍点打折时候买的散粉，就算化好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因为舍不得花钱买舒浣推荐的名牌睫毛膏和配套睫毛雨衣，自己在小店淘到两块钱一对的便宜假睫毛，就大喜过望，先粘一粘对付一下。

哪想得到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她会有幸遭遇脱胶。早知道便宜胶水这么不靠谱，她就用502工业胶了。

颜苗挡着脸匆匆找了大楼内的洗手间，狼狈地一照镜子，果然两边眼尾都已经双双开了胶，看起来活像四条眉毛陆小。

还是个穿球鞋配正装套裙的陆小凤。

唉，她哪里知道这年头的公车sè_láng会连陆小凤也不放过= =、、

羞惭得满脸通红，颜苗也只得努力强作镇定，自我安慰说，反正跟跟那人也是萍水相逢，势不两立，绝不再见。在他面前出丑就出丑，脸丢也就丢了吧。

只要来得及在面试之前把脸捡回来，就行了= =、、、

等终于轮到她面试了，颜苗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抚平裙子上不存在的皱褶，深呼吸一次，而后推开会议室的门。

室内已经一字排开坐了六位面试官，这阵势很吓人。

而更吓人的是，那个方才路遇的，她深深怀疑是黑帮份子的男士，此刻也光明正大地坐在桌子后面。而且连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没换一换，就那么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瞧着她。

颜苗不由立刻抬手揉了揉眼睛，但怎么看那人都是实体，不是什么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