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城。
燕军已经退去,北侧的城门,已经成了人间炼狱。田子云在马灞的带领下,从东侧的城门进入。
经过厚重的城门时,叶少云特意丈量了下:
即墨城的城门,有近三层楼高,十米宽,可容四匹马车并行通过。仅是城门的厚度,就接近半米,两侧充当门轴的立木,也有一人粗细。
如此巨大的城门,一旦打开之后,至少需要二十名力士合推,才能将城门彻底关上。
当然,城门也是厚重,越是易守难攻,攻城的一方想要破城而入,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过,最让叶少云吃惊的,还是位于城门顶部的一道色深沟。
这道深沟呈长条状,与城门等宽,将城门生生切为内外两段。深沟内光泽闪动,隐约可见一整块厚实的青铜,有如小山,正是即墨城的“万斤门。”
传闻“万斤门”是墨家弟子耗尽三年时间炼铸,重达一万一千六百斤,即墨城中一共有四道万斤门,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处方位。
万斤门一旦落下,形成天关,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已不是人力可以驱动,必须通过城门顶部的巨大轱辘转盘,合百人之力,才能将其再次升起。
叶少云从万斤门下经过时,只觉得顶上有如山岳,随时会掉下来一般,不由暗暗夹了马腹,快速通过。
沈禾也注意到了万斤门,转向马灞,问道:“马将军,为何只见你,却不见墨家弟子和那位宋国人”
“宋国人”马灞怔了一下,奇道:“墨家弟子都跟着窦大师在北门修缮守城机关,不知沈将军说的宋国人,姓甚名谁”
“我也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只是看他一身军装,脸上有个奴字,猜测多半是宋人。”沈禾道。
马灞哦了一声,道:“充军的奴隶中,宋国人最多,这么猜测也不无道理。不知沈将军为何会突然对一名下贱的奴隶感兴趣”
“下贱的奴隶”沈禾摇了摇头,“马将军此言差矣,英雄不论出身,就算是奴隶又如何当年孙武将军不也是奴隶出身那位宋国人在追击逃兵时,箭无虚发,身法高明,而且此人深谙兵法,擅于布局,北面逃窜的楚军,几乎没有一个活命。这样的人才,马将军要好好重任才是。”
叶少云这时候才把握到沈禾这番话的用意:沈禾已经不是即墨城的守将,对城防的人事任用,当然干涉不了,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为马灞举荐人才。
没想到马灞却一拍脑袋,大怒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人了那个可恨的宋国奴”
“马将军,怎么了”这次连叶少云也觉得奇怪。
“唉公子你有所不知,那个宋国奴本名荆鸿,乃是我的一个副将,负责城北的城防。今日就是他擅开城门,险些陷即墨城于危难之中幸亏有墨家弟子相助,即墨城才有惊无险我本打算重罚荆鸿,看在他救公子心切,又杀敌有功,这才没有发落。”
“不过,公子。”马灞压低了声音,又道:“您也知道,七年前大王灭了宋国之后,宋人才被我们强行掳来,心中必有怨恨,宋国奴都不可轻信。”
最后一句话却是说给沈禾听的。
沈禾双眉皱了皱,显然对马灞这番话并不完全认同。
“大公子在此,都给我让开”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接着啪啪两声,是马鞭抽打的声音,立即有几人抱头嚎叫。
“住手,你们怎么打人了”文童冲上前去,拽着一名领队的守军,质问道。
“怎么回事”马灞喝令一声,前方领路的守军立即散开,露出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
原来在叶少云入城的主路上,已经站满了人,将众人前行的街道堵住,惹得守军发怒。
这些人大多衣衫破旧,乃是城中的百姓,有些人更像是从其他地方一路奔跑过来,衣衫上还磕沾着泥土,不时喘着粗气。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些人的脸上,无不刻着相似的表情:一种像气球一般,一扎就破的表情。
“大胆,你们都堵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要挡大公子的道吗”马灞搬出田子云的名号,怒骂道。
但这一声怒吼只将人群喝退了几步,多数人还是那样站着,望着,并未离开。
“你们这些刁民”
“住手”
马灞正欲下令士兵动手,被叶少云一把喝住。
“公子。”沈禾看了看叶少云,欲言又止。
叶少云点了点头,隐隐猜到什么,策马缓缓上前。
“大公子。”
“公子”
人群一片骚动,但并未有任何欢迎的欢呼和蜂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沉默和望眼欲穿的眼神,看得叶少云有些不安。
“诸位。”叶少云扫视了一圈,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双手作揖道:“不知田子云有什么可以效劳”
“公公子。”一名干瘦的老者慢慢走上前来,在离叶少云十步远站住,看了叶少云小片刻,才小心道:“公子,真的真的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叶少云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仿佛他一开口,就可以决定所有人的悲喜,所有人的希冀。
这种莫名的压力感,竟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楚人背叛了。
田子云突围到楚国求援,失败了。
即墨城,没救了。
他们还能守多久,还得守多久,五年,十年,还是明天
没有经历过漫长等待的人,是永远无法明白这种感受的。
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