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购大梁六根,每根一千五百三十文,共九千一百八十文。”
又继续念道:“槅门扇十四对,每扇四百二十文,共五千八百八十文。”
“所耗用砖石……”
阿弦听了半晌,被那一连串的字数弄得眼前金星晃动,正浑浑噩噩不明所以,里头念诵声停下,报账已毕。
就听英俊道:“之前供梁柱的共有三家木材行,分别是招县李记,桐县苏记,沈家,其中李家的报价最低,乃是一千零三十文,如今供货是谁?”
旁边一人道:“是……本地的苏记。”
英俊道:“价格多少?”
“一千五百三十文。”
“为何两家相差这许多,却偏选用苏记?”
“因为李记的梁柱质量不如本地,且每根还要还要加运送费五十文,故而不划算。”
英俊道:“是么?李记乃是招县老字号,因价廉物美,本城许多人家还往他们那取货用,如何这次为官府供应,反而用次品?”
那人没想到英俊会知道这许多详细内情,心内发虚,一时支吾不上来。
英俊淡淡说道:“除此之外,砖石的采购跟耗用项不对,重新去核对再算。这次就罢了,下次还有这样的纰漏,你就直接去跟刺史大人说。”
那人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冷汗涔涔地答应着,卷起那册子跑了出来。
门口众工匠见他惶然而出,一起起哄,有人笑道:“上次已经连接有两个自作聪明的,欺英俊先生看不见算不明,在账目上公然作假,谁知先生一听,也不用算,立刻指出数目不对……这帮人实在是蠢不可及,一次两次碰壁还不长记性,真当英俊先生眼睛看不见,心也不好使呢?”
另一个人说道:“我看英俊先生眼睛虽不看见,心却比千万人的心更明白。简直神人一样,不然的话,为什么要那许多账房先生仔细算计才核对出来的数字,他一过耳就能察觉不对?就能即刻算出正确数目?”
众人一起鼓掌喝彩:“神人,真神人也!”
阿弦杂在人群中,震惊之余,忍不住也咧嘴笑起来。
原来自打英俊来后,善堂里做工的,算账的,上上下下都甚是好奇,不知一个瞎子如何掌管账房大脉,谁知英俊并不用过目,只叫人念那记好的账簿,他静静坐着听——但凡是有数目错漏,材料损亏等等,他皆能点指要害。
因此每次英俊来坐房“听”,善堂里的人都会跑来围观看热闹,每次都会满意而归。
自此后,阿弦总算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原来陈三娘子并不只是贪图英俊的美色,这女子倒果然跟她自己吹的一样,的确是有几分慧眼的。
又过几日,阿弦又渐渐风闻,每次英俊在善堂里开讲,不但是善堂的孩童们听课,甚至一些外头的小学生们也会蜂拥而至。
到最后,不仅是小学生,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学究也闻风而至。
阿弦有一次偷偷来听过,虽然英俊说的那些,她似懂非懂,然而看着他高高地坐在案几之后,宛若古君子一般,沉声诵读,声如玉石琳琅,再配合美文美篇,似有无形的天籁韵律,比歌钟唱舞还赏心悦目呢。
怪道那许多人都为之如痴如醉。
入秋的时候,垣县往府衙送了一份公文来。
袁恕己看过之后,往桌上狠狠一丢:“我治下的地方,竟还会发生这种灭门惨案,实在是……”牙咬的咯咯作响。
阿弦正侍立旁边,闻言也吃了一惊:“灭门?”
若说先前战事未停之前,发生这种事倒也罢了,或得罪了马贼,或死于战乱,如今太平盛世,且豳州各县地都也知道新刺史是个雷霆手段之人,如此上行下效,民风也渐渐安良,连罪案都发生的少了。
冷不丁冒出这种灭门案,实在是叫人震惊。
袁恕己想了想,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不知死活。”当即吩咐阿弦道:“明儿一早你随我一块,亲往垣城走一遭。”
阿弦震惊:“我也去?”
袁恕己道:“你是我身边第一能干的,当然要同去。”他不由分说,阿弦想一想,无言以对。
这日晚间,阿弦把明日要出差之事说了,道:“大人的意思,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去垣城又路远,来来回回再加上办案,我算计最早也要半个月呢。”口吻里透出苦恼之意。
老朱头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成不成,你跟大人商议商议,不能去。”
两个人相依为命,从养着阿弦开始,从不曾分开两日以上,这下陡然要十天半月的不见,老朱头惶恐不安。
阿弦道:“伯伯,你放心,这次是灭门案,才要我跟着大人一块儿去的,好歹有个照应。且有大人跟我一起,不至于有事,好歹也还只是在本州之内。”
老朱头张了张口:“我这心里不踏实,找个借口不去了吧。”
他回过头看英俊:“英俊你也说句话呢?”
两人一起看向英俊,等了片刻,英俊道:“袁大人已经开口,这会儿再辞了,以后阿弦在府衙里不好立足了。”
老朱头皱皱眉,见他不站在自己这边儿,略觉失望。因老朱头觉着倘若英俊出口相劝,阿弦一定会改变主意留下。
果然,得英俊如此说,阿弦有些放心,又劝说:“伯伯,我又不是去长安,而且有大人在,怕什么,我会竭尽全力帮大人查明这案子,然后飞快回来看阿叔跟您的,我还跟高建说过,我不在的时候让他多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