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枯干朽木似的东西,只是略有些狰狞……
他定睛一看,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扭身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阿弦也早看见了那是一只被烧的早变了形的胳膊,她按捺心中惊骇,仍旧缓步靠前。
毕竟阿弦先前兼任仵作,也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尸首,且又因她的那种异能……见过的骇人鬼魂也不在少数,虽然不曾习惯,却到底比马公差等要好些。
所以那时候在雪谷里,被万鬼所围,她还能保持镇定,折骨为灯静等救援。
义庄的管理之人见阿弦如此,心里却也佩服,原本他只当是这小孩子好奇而已,只怕看一眼就会落荒而逃,可知这几日里前来探头探脑的人也多,轻则呕吐不适,还有几个被当场吓晕过去。
这人便道:“您从这边看,这里的这一具,辨认是钱家的管家,这是小厮……”
阿弦随着他所指,一一看去,这人因念她年纪小,心存体恤,只是指着尸首介绍而已,并不肯把白布掀起来,生恐当真吓坏了她。
“这是钱少夫人,原先把她跟太夫人弄错了……”他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有错莫怪。”
阿弦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眼神闪烁,终于忍不住抬手,在那白布的一角上捏住,轻轻地掀起。
先映入眼帘的,的确是那破了一角的小小耳垂。
然后是犹如被烧焦了的树皮似的肌肤……
“贱人!”
厉声一喝,一个巴掌当头挥落。
钱少夫人头一歪,右耳上的白玉珠珰随着晃了出去。
她满面恐惧,嘴角很快沁出一丝鲜血。
对面那人却仍是不肯放过,似觉着那白玉珠碍眼,便伸手过去,一把扯落,扔了出去。
“啊!”少夫人惨呼。
灼热的刺痛感从右耳传来。
“小兄弟?小兄弟!”身边传来声声呼唤。
阿弦忙松手,白布垂落,仍旧盖起了死者的遗容。
也带走了方才的那些幻象。
管理者有些惊骇担忧地看着她:“小兄弟,你的脸色不大好,我们还是不看了吧?”
正此刻,外头也传来马公差的声音:“十八子,快出来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儿,你要是有事,我在大人跟前儿可也担当不起。”
阿弦暗中定神:“我们把剩下的看完吧。”
那管理者很是无奈,却也越发佩服她的勇气,平常之人只闻到这股尸臭气息就已经先受不住,能在这屋子里踩上几步的也算是胆气壮了,却想不到,这小小地少年却是个最胆大心正的人。
只好又领着往前:“这一个就是钱先生了。”
阿弦举手摸了摸右边耳垂,那股刺痛感如此鲜明,让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垂也被撕破,幸而仍旧完好。
最后一具尸首,是钱先生。
左手手指上的胡纹金戒已经被取下,稀疏干瘪的骨节被烧得蜷缩起来。
阿弦拧眉走到跟前儿,想抬手,又有些畏惧。
管理者生怕她也掀开来,便劝道:“先生的脸早烧得……好似还也受了刀伤,深可见骨,你万万别看了。不然……”
阿弦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砰砰,砰砰,慢慢地有如擂鼓。
她的手明明并未碰到钱先生的手指,然而……眼前天色却极快地暗了下来。
“嗤啦啦……”
仍是那让人极不舒服的声响,于耳畔清晰响起。
尸首被拖过地面儿,放在堂下。
那拖尸首的人停住,手上的胡纹金戒在月光之下,闪着凄迷的微光。
而地上的尸首徒劳地睁大双眼。
从胡纹金戒往上,渐渐地,果然出现一张看着斯文的脸庞,容长脸,面白,下颌三绺长须,有些飘然儒雅气息。
只是他的脸上却有几处伤痕,下颌沾着血,胡须上一滴血珠,已经凝结。
这个人,自然正是鸢庄的主人,钱先生。
只见他呆呆地目视前方,仿佛灵魂出窍,一语不发。
夜色深沉,周遭死寂,钱先生的脸上满是绝望,又仿佛极度地平静。
而在这一片阴森冷寂之中,有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是时候了。”
声音里仿佛没多少起伏,他说道:“该上路了。”
越过钱先生的肩头,视线往后,就在中堂的水墨山水画下,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影子。
阿弦毛骨悚然。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这个黑衣的影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曾在哪里听过“钱掌柜”这个称呼。
——那是在桐县,那次落雨黄昏,她举伞狂奔,被风雨所阻立在客栈屋檐下,一个神秘的黑衣客人站在她身旁。
他明明并未说话,但她却听得句句分明。
阿弦道:“当时我听见他说什么……日期不能延误,要送信给垣县的钱掌柜之类。”
袁恕己的脸色有些凝重:“你是说,那个站在钱先生身后的黑衣人就是凶手,而他是从桐县过来的?”
阿弦道:“是!”
袁恕己问道:“你、你还听见他说什么了?”
阿弦皱眉又想了会儿:“他还说……还说什么不能损了什么、不系舟的名声?大概如此。”
“不系舟?”袁恕己更加疑惑。
“不系之舟?”两人身后,传来石知县的声音。
袁恕己回头:“怎么,知县知道这是何意?”
“当然知道。”石知县满面诧异,然后他说道:“巧者劳,智者忧……”
尚未说完,只听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