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见大家都来看她,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欣慰地眨了一下,无力地说着:“赤脚医生上午来过,打了一针,又开了药。”
大家都看到一小包,一小包的药放在床边的梳妆台面上,妇女们都不时地从梳妆台的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可能都发现自己的表情过于沉哀,立刻改变了表情,显得很无所谓似的,为凤英鼓气。
“听医生话,把药吃了也就好了,年纪轻轻的生点小病没什么。”桂子嫂很无所谓的样子劝说着。
代玉莲显得很操心,又仁慈的样子长叹了口气,端着稀饭,用手拍着银花叫她让开,自己坐到凤英床边很疼爱的样子说道:
“老麻雀煮了稀饭。来,我喂你吃点。”
凤英觉得自己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是啊,凤英!听你婆婆话,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连英嫂热心地劝着。
“年轻人振作起来,别把小病当一回事,也就没事了。”银花婆婆也是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劝说着。
“现在到处抓生产,也许过一阶段就不忙了,也许志强很快就回来看你,要是他回来看你病了,怎么让他放心呢。”
“是哦!现在到处抓生产,听说城里所有的工厂都在忙。”
妇女们连穿起来哄骗她。
凤英知道大家的好意,但听听安慰的话,也不觉得那么孤独了。
“来,我喂你!”代玉莲舀了一勺很稀的稀饭朝凤英喂去。
“哦!我自己来。”凤英胆怯的不敢接受这种恩德,很吃力地支撑自己身体。银花赶忙帮忙拉她,她靠起身子,虚弱地低头喘了口气。
“来,我喂你吧!”代玉莲见凤英太虚弱了,仿佛也是真的动了仁慈之心。
凤英没再坚持,喝了两口代玉莲喂她的稀饭,然后缩回嘴不好意思道:“放在梳妆台上吧,待会我自己吃。”
代玉莲端着饭碗一双探视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她觉得凤英真的是不行了,这时也只有志强能救她一命。她好像也真的是善心大发,很愿意去工厂跑一趟,把志强叫回来,这样也好在丈夫面前表现出自己是多么操心的好长辈。她像个仁慈的母亲关心地问道:
“要不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凤英愣了愣,才开口:
“我想见见我娘!”话一落音又哭了起来,她仿佛觉得自己是在临死之前的最后请求。
“唉,别哭,别哭。”
“别难过。”
“派个人进城一趟吧。”
大家原本都无所谓的随意表情立刻又紧张了起来,大步凑到床前慌忙地劝她。
银花见凤英奄奄一息的样子,难过的转过身去偷偷地流下了眼泪,她庆幸自己没嫁给志强这样的男人,否则现在想不开病倒在床上的肯定是自己。
代玉莲把饭碗放在床边的梳妆台上,转过脸来,干部似的发话道:
“连英!你老板(丈夫)明早不是到弋江桥洋茅厕拖粪吗?让他通知一下凤英的娘,就说凤英病了,让她一定要回来一趟。”
“哦!好!好!我马上回去就跟他讲。”连英立刻答应着,她说话时头和伸出的手掌同时点动着表示积极支持。
大伙都知道凤英是心病,竭力地在思想上劝说她,劝她多吃点食物。忙碌一天的妇女们安慰了她几句也都回家息着去了。
凤英孤独地躺在屋内,屋外传来什么‘吃饭了!’‘洗澡了!’之类的叫喊声。凤英多想自己的屋里也有这样活气的叫喊声,可屋里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她仍寻思着志强为什么不要她,是不是自己不怀孕呢?她见银花挺着大肚子是多么羡慕啊!如果自己有个孩子也许就不会这么孤独了。绝望的她一气之下干脆希望自己死了算了,被人丢弃了,仿佛人世间也没什么留念的。她左想右想,感觉头很重,也很胀痛,迷迷糊糊地又无力气想了。天渐渐黑了,屋里黑漆漆的,显得更加凄凉,四周重锁密步,阴森森的很鬼意,阴气逼人,湛入骨髓。感觉屋里到处是小鬼正在等着接她走,她内心哀声长叹道:“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