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色,迅速恢复清明的眸子也不知是否伪装掉自己一瞬间无话可说的滞然。
原随云掩饰道:“嗯,安顿好了。”只顾温吞的回应季闲珺的询问。
季闲珺闻言转瞬回眸,语声合着雨声平淡的仿佛敲击心头的那一架丝桐。
音音节节伴着节拍,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淋了人满身满心。
“我看的出来,你们两个已经身心俱疲……是我的过失。”
季闲珺恰然道:“我从未考虑过你们是否担得起这份真相。你们的追问,你们的探求,言犹在耳,可你的表现不曾达到预计。不要反驳,我说过我看的出来,你——胆怯了。”
在面对未知之境时胆怯了,在面对他季闲珺时瑟缩了。
当剑境架起鸿沟,当赤龙划开天上地下。
原随云会不怕吗?
他怕的,当然会怕,任何一个人看到那般毁天灭地的景象很难有不怕的。
而作为知晓更多的人,这也只会使他成为最为惧怕的那个人。
“……”季闲珺静看他的沉默,由着他纠结起眉目,直到自己不由的去叹:“痴儿。”
原随云睁大眼睛,眼前之人回转半身,早晨被他一手束起的长发披散满背,雨落满襟。
季闲珺缓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方凉亭,亭下无人避雨,因而他落座,大大方方,姿态皆慨然,将石桌方椅坐成金宫大殿。
“为我束发吧。”
清冷的声音隔着雨幕传递到原随云耳中,他乖顺又沉默的走过去,于季闲珺背后站稳。
五指成梳,不知怎的,居然甘心做起这下贱的活计。
半阖起眼帘,一缕缕青丝在原随云手中摆弄编挽,很快便盘在一起,趁着这段宁谧的时光,因水汽而显得清寂的男人低声慢语。
季闲珺:“怕了便不想去做了吗?”
为发上系带的手一顿,原随云掀开眼捷,神色困于彷徨。
“你离我太远了。”
他哑声道,在见到那等独特的剑境之前,他坚信自己有一战之力,在看清那等剑境之后,他难免犹豫迟疑。
所以当九龙飞天,赤虹贯日,现身在清莹晨光的季闲珺让他不可避免的神色消沉。
“遥不可及。”他苦笑道。
原随云不是看不清自己的人,必要时候他也能坦然说自己不如谁。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季闲珺那么带给他的打击就太大了。
仿佛重新构筑起来的信念一息崩塌,被迫认清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残忍。
原随云默然道:“你曾说过会离开。”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灵活的将他耳后的发挑起来,小指一勾,黑丝如水的淌过指尖,烫的心口发疼。
嘴唇嗫嚅,原随云道:“那么又是何时呢?”
季闲珺一直沉默的听着,这时手掌拂过桌面,拭去那一层微不可察的尘埃。
“我曾有一女。”
他低低开口,所说的话更是难以理解的突兀,然而却如同执起尖锐的器具一下子划裂布锦的局外人,轻而易举的摧毁这份由细雨不自觉间构筑出的忧郁氛围。
原随云不禁紧张的收紧手指,一时停下束发的动作。
季闲珺面上仿佛笼上这雨乡独有的疏懒静寂,他的目光像是这雨似的下个不停。
“你们也该想到,我的年岁早已超过这年轻的皮囊,所以这说的是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只不过季闲珺有点儿不一样,他在最合适的年华捡到一个瘦小的像只小猴子的女娃。
他为她取名,他以家人的身份抚养她长大,他是她最爱的父亲,她也是他最优秀的女儿。
女名楼乐姬,小字吉吉,取自吉祥,愿她一生安康和合。
“她之一生也确实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