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不敢。”
他连问她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敢。
“庆娣,你也看到了,雁岚妈现在那个样子,你想想雁岚她姐弟两个在底下
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出来头一年就许了愿,是谁害了他们一家家破人亡,一个也
不能放过。我自己在里面受的罪我可以忘掉,但是这些忘不掉。你以前常说我睡
觉不安稳,那是你不了解,有时一闭眼,景程全身血污的样子就在眼前。”那血
水蔓延到全部的梦里,舔吻他的良知。姜尚尧深吸一口气,“我有责任。该做的
一定要去做,不论代价。你埋怨我,生我的气,可以,但别这样狠心,完全无视
那两年最好的日子。”
在她抛下闻山的所有一走了之后,在她妹妹受命撕毁婚纱照并且附上那样一
句狠绝的话语后,在得知她与人同居后,他也想学她那般,大段大段地遗忘曾经
的美好。但是总有些时刻,无论万籁俱寂还是人声鼎沸,会浮起那种不知身在何
处的空惘之感和无边苦寒。只因为,她不在身边。
“我以为,我走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么近的触碰,令她心跳砰然。他
还是对她有着绝对的影响,哪怕只是一个乞求原谅的眼神。庆娣咬咬牙,终究忍
不住探手抚上他一边面颊,“我以为你也了解。我从来没有阻止你去做什么,虽
然我一再地提醒你,要谨慎,要保护好自己。但是我离开也绝不是因为这个,而
是因为你已经不像你。或者说,你已经不像我爱的那个人。妈妈说你只是一时迷
了心迷了眼,不是的。人活着,不能没有一种信仰,坚不可摧,折腰不悔。这种
信仰是正面的,带领人积极往前。你不是没有,但是却是负面的,支撑你的是仇
恨,是**。当你左右逢源地处理我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时,你能想象我有多失望?
你相信爱吗?你不相信,你只是享受。”
“庆娣,”他情急地握住颊边她的手,惶然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或者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但是从来不希望伤害到你。我清楚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你是投机的心理,你想取巧,你想在平衡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庆娣抿紧双唇,将那几乎遏制不住的泪意咽下,“我从没想过在付出了所有之后
,仍然成为被选择的对象。以前的你不会这样,我很失望你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
认识的人,追逐金钱权力,却被反噬。情不重,意不坚,何以谈爱。”
情不重,意不坚。这指责让他微微抖颤,仰望她凝泪双眼,爱与不甘在胸腔
里汹涌惨烈地燃烧。“庆娣,我承认我的错。不止你走后,甚至在你没发现之前
我就知道我错了。之所以欺骗你,也是害怕被你发现,让你失望。可是,我是个
男人,我有现实不能逃避的责任,如果我不挣扎上去,我没有半点机会偿愿;如
果在雁岚姐弟墓前许下的誓言实现不了,我一辈子寝食难安。庆娣,求你能体谅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有你,现在……”他语声哽咽。
他以为在青云路上攀爬得够远了,却还只是踯躅于锱铢的阶梯上。付出的代
价太大,以最美好的她。
“我能体谅。”庆娣阖上眼,阖不上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责任沉重,但将两
人未来与性命结缔在一起的爱情同样沉重。所以,她成全他,单身上路。“我不
是推你下悬崖,相反,我的离开可以减轻你的负赘,可以走得更远。对我来说也
是好事,我能追寻我需要的。”
他已不再被需要。再一次接受这个现实,心口依旧闷痛难当。
姜尚尧目光穿透遥远的记忆,她挥手送孩子们放学,夕阳的金光跳跃在她发
上;她仰望才装好灯罩的他,满眼惊喜;她珍而重之地从他手上接过一片红叶,
小心得像难得的宝贝;她泪痕犹在,欢喜地说“我喜欢的”……
“难道说……就这样了?”
庆娣扭开脸去,紧抿双唇,不敢说一个字。一开口,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
从始至终浸润在对他无止的爱里的心,下一秒将跳出来,迸裂成无数碎片粉末。
于是,她回视他,默然点了一个头。
第 71 章
两天后,姜尚尧安排小邓和大磊开车送庆娣回京。
她上车前,回望这座灰雾之城,似是看见少女期的自己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闻
山街巷中。痛爱过一场,青春也不算浪掷了。庆娣对那渐渐模糊淡化,最终消失
的背影微笑,几许惆怅,几许感怀。
回程的路上,刘大磊不停和她絮叨姜尚尧两年来的处境和生活,做最后的挽
救,可她的感伤,随着渐行渐远的故乡,慢慢地沉淀了下去。
大磊临走犹有不甘,问说:“嫂子,姜哥那样子……你也太狠心了吧?”
狠心,这是第二次听见这样的评价。
天地可鉴,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他有爱她与不爱的选择,而她
,只有爱多还是爱少的余地。对他狠,谁知道她对自己有多残忍。
“别再叫我嫂子了。”
一句话被堵回来,大磊气馁不已,跺跺脚去了。
庆娣想着他的孩子气不由微笑。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