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表情交叠在一起,继父扬起的手背后是母亲惊慌的脸,父亲远走的背影周围是所有人同情的眼神,在被告席,在那么多个冬夜,在异国他乡的岩石山崖上,人生中那么多个时刻,她需要保护,但从没有人出现,就只是不太走运,这是不是黑色幽默?如今她已不再需要的时候,却有个人情愿扑到她和所有危险之间,在那一刻他全然没想到自己,在那一刻他想到的所有,只是他愿付出一切,换她的完好无损。
可她已经不需要了啊,她想,她为什么会被触动呢,她为什么会有感觉呢?从理性上来说,他的善意反而对她造成了负面影响,她应该责怪他的自作多情啊,为什么她还会被感动呢?为什么她的心跳还会加快呢?
为什么她的眼睛会发热呢?为什么事实最终证明,明明是不需要的东西,她却还是想要?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危险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摇动,就像是她的世界就要碎裂,但她只能站在世界中心张开双手,迎接这样的改变——
“喂?哎,张老师,我们刚办完手续……”远远的走廊那头,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回到现实,刘瑕拍拍脸,收起一切不该流露的表情,推开门走进去。
“啊……刘小姐!”沈钦立刻变成被单下的一双眼,心虚得要命,“你你……你来啦……来多久啦?怎……怎么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你就光顾着哀怨了,还记得听门外的脚步声?”刘瑕沉着脸说,“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冲动了?”
“不敢……不敢了……”沈钦一点也没有挟恩自重的意思,现在他是挟恩自轻,就恨不得把头插进沙子里了。“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还能原谅你,如果是故意的话,你就死定了。”刘瑕说,她动作很大地收拾沈钦的杂物,大爷在一边欲言又止,满脸同情之色,“能不能自己走,要不要给你租轮椅?”
“能,能,”沈钦赶紧掀被子要下床,脚一沾地又缩回去,“嘶——”
“医生早上查房说了,不要勉强,不舒服就还是坐轮椅。”老大爷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刘瑕白沈钦一眼,从墙角把轮椅推过来,扶着沈钦坐进去,连景云正好也推门走出来。“啊,已经可以下床啦?那走吧,手续都办完了,医生有说什么时候来复查吗?”
在情敌面前,沈钦的羞窘更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还是老大爷代答,“一周后再来给看看就可以了,这个就是静养,没别的了。”
“真的吗?”刘瑕有点遗憾,“不需要上药?患处也不用打针?”
‘轰’的一声,沈钦都快烧起来了,连景云忍不住笑,“好了好了,虾米,别逗他了——”
他显然有事,不断翻手腕看表,刘瑕索性说,“没关系的,你先走好了,沈钦可以走几步路,到时候让他自己上车就行了。”
“这……”连景云还有点犹豫。不过沈钦显然也不想被另一个大男人抱上车,他大力点头,“你去吧,你去吧。我——嘶——我绝对没问题的!”
连景云对他扬起一边眉毛,“好……吧,那我就先走了。虾米,你今天不用过去了,陪着沈先生就可以。”
他冲刘瑕使个眼色,这让刘瑕对刚才那电话的内容也隐隐有了猜测:既然是涉外案件,进展已超出张局掌握,看来,沈钦这边,必须尽快拿出个说法了。
她垂下眼睛看看沈钦,对方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连景云,似乎对他的言外之意有所领悟,令人振奋的是,他的表情并未流露太多抵触,而是在和她眼神相触时,双肩一震,再度龟缩起来,显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还是眼前的羞耻与心虚感。
嗯,想想看,英雄救美的结果是劈叉扯蛋,这结果也的确……刘瑕抿抿唇,把笑意压下去,但依然被沈钦发现,他敏感道,“你是不是想笑?”
“我没有。”
“你骗我,你就是想笑。”
“……好吧,我就是想笑,你要怎么样?”
“呜……”沈钦发出呜咽声,一手捧心,忍气吞声地说,“没……没怎么样……你想笑就笑好了……”
“不然你还指望得到什么?”刘瑕把他从电梯里推出去,穿过宽敞的大厅,走进春光明媚的中庭花园,病人家属来来往往,长椅多数都是空的,她找了一张坐下来,对沈钦抛个媚眼,嘟起唇虚亲一下,“爱的亲亲吗?哪里痛亲哪里的那种?”
沈钦的脸一下烧得通红,他语无伦次,“你你你……你这个污妖王!哎哟!”
这下痛呼,很难说是因为动作的关系,还是因为刘瑕的调侃而起,刘瑕故作不解,“说啊,哪里痛,帮你吹吹?”
沈钦狼狈地对她竖起中指,刘瑕冲他眨了一会眼睛,d不住笑起来,沈钦也跟着笑了——又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不生我的气了吧?”
“你猜呢?”刘瑕说,她伸出手,把他的脸颊捏成长方形,沈钦口齿不清地说,“我知道我很笨……拜托别生我的气啦!”
“你也知道自己笨哦?”刘瑕继续用力,“你说你只想到飞扑过去……是因为你想保护我,你不想我受到伤害,这我理解,但……你想过没有,要是你受伤的话……”
她扫了下方一眼,“嗯,不对,你现在已经受伤了——但假使你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的话,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沈钦更心虚了,“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