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是澄哥儿,那睐姨娘身边的沣哥儿就又要抱到上房来养了,可若是沣哥儿,那六姑娘就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礼法上边过继出去只能喊颜连章跟纪氏一声伯父伯母,心里又怎么会不惦记着亲娘亲姐姐,到时候六姑娘背靠着大房嗣子,同如今这番又不一样。
澄哥儿还没迈出门去,那边纪氏回来了,还是明潼扶着她回来的,澄哥儿扒着门看见,欢喜的一张脸庞都亮起来,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冲她招:“三姐姐!”
明潼把他抱过来时,并没存着什么好心,她没想着澄哥儿的前程,想的全是纪氏的后半辈子,若是她再被选中,起码有个有能在外边照顾纪氏。
不说旁的,光是夺人子这一条,她在宫里就没少见,太子妃那一个,还是抱养过来的,宫中秘辛不能为外人道。
她在宫里呆得这些年,眼前看过的这些个手段,竟也有用上的一天,可养着养着,便处出了真感情,抱来过时还没足月,看着澄哥儿会笑会翻身,再到会爬会走,会叫第一声姐姐。
名份上边是姐弟,可心里却拿他当了半个儿子,纪氏不忍心,她也不忍心,若是纪氏不怀上这一胎,要留下澄哥儿,就只有一步能走了。
让睐姨娘没了,只要她没了,一切就都好说,可她在那圈圈里头还时刻警醒自个儿不要干那腌脏事,如今重活一回,做下这事,就对得起自己了?
明潼扶着纪氏进屋,侧头冲澄哥儿笑一笑,两个孩子跟小尾巴似乎跟在后边,明潼扶了纪氏坐下,再指派丫头拿了软毯子来盖在纪氏身上。
澄哥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着转,从头把明潼看到尾,瞧着她不一样了,又还是三姐姐,张手说:“抱!”
明潼掩了袖子笑:“怎么三个多月不见你,你倒小了?”澄哥儿羞着,扒上去扯着她的裙子,把脸埋进她裙子里,明潼冲明沅招招手:“六妹妹来。”
明沅抱着手走过去,立在她身边,明潼摸了她的头:“也长高了好些。”不仅高了,还圆了,一张脸盘上除开一对眼睛还瞧得出睐姨娘的模样来,再不像她了,扎了两个花苞在头上,一边垂了一条织金带子。
明潼原来对这个上辈子没有的妹妹总是心存疑虑,自个往宫里头去了,还让小篆多“看着些”,如今纪氏肚皮一大,她立时就松一口气,连再无所出的亲娘都能改过命途,别人的自然也能改。
睐姨娘上一辈子在当里便是个隐形的二太太,这辈子只她在一日就休想打这个主意,她心里有了这些想头,便拿明沅当明湘明洛一样待。
团了手冲明潼行起礼来也有模有样,总归是孩子,在一处住了这许多日子,澄哥儿很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妹妹,两个同出同进,同坐同卧,还教她写字下棋,听见明潼说,立时就抬起头来:“六妹妹可乖,饭也吃得好。”
说完了像模像样的点点头,老气横秋的样子,明潼“扑哧”一声笑了,盯着他的圆肚皮,伸手捏了一把:“再不能跟你似的吃了,你都圆了一圈儿。”
明沅跟在旁边笑,仰脸打量明潼,人还是那个人,眉间的神态却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正仰脸瞧着,纪氏开口道:“沅丫头怎的了?不识得三姐姐了?”
“三姐姐好看。”明沅还直通通的瞧,纪氏脸上更乐:“我们明沅竟有些傻气。”四人说着,那头小厨房也炖了鸡汤来,纪氏才从船上下来,半点胃口都无,可这是女儿的孝心,拿起来略用了两口,颜明蓁身边的丫头朱衣过来了。
进门就先蹲个礼:“二太太,咱们姑娘来给二太太请安。”
明沅一抬头,对这个要当王妃的堂姐姐充满了好奇,朱衣通报完了便立到外头等着,纪氏也不怠慢,叫卷碧琼玉两个到外边打了帘子迎接。
颜明蓁如今不比过去,她是正经的王妃了,虽还没成婚没拿金册,却也是板上钉钉的皇家人,纪氏见着她倒不必持礼,可也不能似原来侄女拜见婶娘似的,迈了腿儿便过来。
朱衣这头通报,那边不过才走到抄手游廊里,明潼对这个大姐姐不敢小觑,澄哥儿虽不记得这个大姐姐了,可见明潼立起来站到一边,也牵了明沅的手站到她身边去。
等着明蓁进来,先给纪氏请了安,再自明潼始至明沅终,挨个儿问了一句“大姐姐好”,颜明蓁再持重也不过十三岁,纪氏回来许多事便能料理,纪氏拉了她坐下,抚了她的背问道:“你妹妹说如今家里是你在理事,倒是能干的。”
可不是能干,袁氏一头顾着儿子一头顾着颜大伯,明蓁先不过是帮着吩咐两声,再往后仆妇下人有事也只来回她,倒不去前院了。
按理她并不该管,听见这样说,面上泛红:“侄女不过帮把手,全赖几位嬷嬷有主意,单只我一个,再不成的。”她来除了拜见纪氏还有一桩事:“原是家里实在吵闹,这才叫两位妹妹在东府里养病,如今婶子既家来了,晚些便把二妹妹挪出来。”
纪氏拍了她的手:“可不敢挪她,好容易好些了,再动弹添了病症怎么好,你那儿也不得空,便在这儿将养着。”
这两个说话,明沅歪了脑袋打量明蓁,见她穿着一身杏色素面对襟衫子,脸盘白净,远山似的眉毛,水盈盈一对眼睛,嘴角微翘,不曾开口就先带了三分笑意似的,跟明潼两个又是不同颜色。
明蓁一侧头就看见明沅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