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天然。
数步开外,便有两株琼花树,树大四人合抱,竞相开花吐艳。仔细再看,其花攒聚成团,中间一点嫩黄蕊芯,花色如玉,俨然冰雪之姿,气息芬芳,清雅宜人。
众人正欣赏间,后头忽然响起一阵笑语声,那笑声脆若银铃,只太恣意放纵了些,便有女眷皱起眉,悄悄的问:“此处人人屏声敛气,何人如此荒诞放肆?”
黛玉听了一会,还没来得及说话,紫鹃已凑到她耳边说:“姑娘,这声音怎么听着像云姑娘的呢?”
虽越听越熟悉,黛玉也不作声。不一会就有两个丫鬟过来回报:“夫人们受惊了,原是忠靖侯家的史姑娘贪玩,一时迷了道而已。”
不一会忠靖侯夫人携史湘云过来,她一瞅见黛玉便喜出望外,也不理会旁人如何,笑嘻嘻的快步赶上来,一探身拉住她的手,嚷道:“林姐姐!在这儿遇上你也真是意外之喜了!”
黛玉同样多有欢喜,只是心下跟着一叹,自思道:云丫头以前在姐妹中大说大笑也罢了,在外仍旧这般随性,恐怕难以自处,尤其此地都是长辈,未免失于教养。
果不其然,众夫人都是何等人物,纵然不快,脸上也瞧不出端倪,只是眼神有些许的变化,透着隐约的不屑。
史湘云心性疏朗开阔,对周遭异样浑然不察,只觉得与黛玉经年不见,自然更添亲密。直到她婶娘使了好几个眼色,方恹恹的向各人行礼,又忙拉着黛玉在旁叙了一回契阔。
湘云不知想起什么,难得扭捏了半日,方吐出来:“林姐姐,这话我原不该问出口。在家时我婶娘曾闲话两句,听闻二哥哥要和宝姐姐成婚了?”
瞥见她面上淡淡的,湘云亦不免自悔失言,低了头懊恼的说:“你别生气。现如今各人都算得尘埃落定,只是我意思里有时候叹息,以前在闺阁中还能任性,咱们一块儿起诗社,吃鹿肉,赏雪景,何其快哉?谁知白驹过隙,任他说亲道热的姐妹们,最终还是fēng_liú云散了。”
黛玉心有同感,便不语颔首,半日遂念道:“我这人你也知道,天生的喜散不喜聚,觉得千里相聚总有一别。你也别太颓丧了,好生保重自己才是,这话先前都是你劝我的,如今我也来拿来劝慰你。至于金玉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你们相识总算造化一场,我倒无憾了,其他的有什么要紧。”
湘云听其语气一派挥洒,便吃一大惊,竟不敢辨认这是印象中好耍小性儿的黛玉,不禁失笑道:“不成想,你的觉悟比我们又高了十倍,说得全是入情入理的肺腑之言。”
因湘云又问起出嫁之事,黛玉将始末缘由含蓄的告诉,湘云叹了口气道:“咱们这样的孩子,原是任人搓圆揉扁的,又做不得主,你离了那儿也不见得是坏事。”说着,复凑近了轻声的问:“那廉王对你还好么?”
提起水澜,黛玉一时臊了脸,却依然大方的抿嘴一笑:“他极好。”
史湘云度其声色非往日可比拟,内心暗暗纳罕,嘴上格格笑个不住:“瞧,我当日怎么说的来着,果然寻了个合意的林姐夫,爱啊二啊随意你咬舌头去了!”
黛玉听了,忍不住笑着把湘云的腮上一拧,说道:“小骚达子这张嘴,竞日里没个正经的话。说来,你定的那位夫婿呢?不是听说年里该成亲的。”
湘云早红了脸,扭过头一声也不答应。黛玉见了,在旁嗤的一笑,拿她打趣道:“算起来定下婆婆家都有好些年了,这会子又害臊了。平时那么性儿急,讲到这里就跟锯嘴葫芦一样了,只会在我跟前装乖!”湘云的脸越加红了,掌不住也跟着笑。
二人笑闹时,亭榭中恰巧有片言入耳:“此地有好花美景,咱们不如也斯文些,不拘作诗画画儿的,方不负这等良辰。”
说话的人与孟家素昔密厚,自然为了抛砖引玉之用,让孟家小姐一展才华,众女大多心知肚明,都笑让孟嫤妤起头。
谁知,史湘云一听有诗作,越发高了兴,遂忙兴冲冲凑近前去,无时无刻的高谈阔论起来:“咏何题,拿何韵脚?我虽不能,勉强出丑,只得夫人们不嫌,我也情愿。”
与此同时,入目湘云的神色,黛玉微微的皱起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大雨,适合在家撸猫当咸鱼_(:зゝ∠)_
第22章第二十一回
换做往常,黛玉或许也想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然不说今日的情形不合时宜,且看过《战国策》后,她不免受到感染,行事前多有两分的酌量。
湘云已经出言,她婶娘也不好拿话再拦,背地里越发抱怨。众夫人不落痕迹地瞄向这一边,手里的团扇隐去了颊边的谑笑:“史姑娘既这般高兴,也不限韵脚了,作上两首咏琼花的诗又何妨?”
孟嫤妤是个好性儿的,被无故抢在前头也不过莞尔,那孟夫人脸上的笑容则淡了许多,大约也没料到会有人横插一杠。
湘云惯有急才,等不得推敲润色,略踱出两三步,心内早已和成,即用竹案上预备的纸笔写了两首,递与众人。
洁白全无一点瑕,玉皇敕赐上皇家。
花神不敢轻分拆,天下应无第二花。【注释1】
团簇毓英玉碎圆,露稀日暖欲生烟。
亲从后土分奇种,不是人间聚八仙。【注释2】
湘云才思敏捷,黛玉看了,暗自频频点头。见无人说话,孟嫤妤偏过头,便问黛玉:“王妃妹妹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