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深知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看到真相的宫女奴才不会为他说话,因为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他这一个连宫女奴才都不如的人去冒险。
每个人都在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存活是建立在别人的尸体上。
“七皇子?”
坐在亭子围栏上的少女往河里扔了一块石头,侧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拼命磕头的宫女。
石头落在水里跳了五六下,噗通噗通几声,河面上溅起水花。
“是……是的……七皇子的母妃原来是浣衣纺的宫女,被封为常在,现在居住在翠罗宫。”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恭敬的回答道。
嗒——
卫潛的眼里映入一双描金凤履——铅丹色,镂金边,上面绣着翠玉斑斓的彩凤,栩栩如生。
隐约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裸。
这个东莞最尊贵的女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蹲下身来。
身边几声惊呼,“皇后娘娘!”
踯躅色的水雾裙摆盖住了那双描金凤履,太史淼伸出纤细的手指握住卫潛的手腕,放到了鼻子旁边。
卫潛瞳孔微缩。
须臾,太史淼起身,淡淡道:“把这个宫女拉下去吧。”
有侍卫走进了亭子里就要拖着宫女离开。
宫女呆呆的跪在原地,忽然痛哭流涕,将头不要命的一样重重磕在地上,血从她的额头上渗了出来,“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奴婢的错啊!皇后娘娘明鉴啊!皇后娘娘!”
太史淼似笑非笑道:“他没碰过餐盒,你却给本宫说他从你手中抢了过去,莫是当本宫好糊弄?”
宫女仿佛失了一切言语,瘫软在地,眼泪唰唰流淌个不停,周围没有人敢说半句话,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害怕皇后娘娘以一个连坐的罪名,让他们和那个宫女一样。
侍卫像拖着死狗一样,将宫女带出了亭子。
卫潛空洞的眼睛眨了眨,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好行了一个叩拜礼,“谢皇后娘娘。”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衣服被蹭得松松垮垮的,一起身,一跪拜,就露出了背上还有胸前鲜血淋漓的伤疤,有的地方还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稍微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张被荆棘划过的瘦黄脸颊,头顶上还有结了血疤的伤口。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太史淼身边的贴身嬷嬷正要叫人将他带下去,太史淼却坐在白玉凳上,提袖支手撑着下颚,对着卫潛道:“过来。”
卫潛少许疑惑的起身,走到太史淼的身边。
“吃吧。”太史淼道。
卫潛看了下大理石桌上摆放的果子糕点,睫毛微微颤动,他低低说了句是,肮脏的手在腰间蹭了几下,才方伸出手,去拿那些对从前的他而言遥不可及不可触碰的东西。
他生平从未体验过饱的感觉,却在那一天知道了。
整个肚子被填满,四肢百骸都生出一种满足温暖之感,不会再想着吃任何的食物,脑海一片空白,有了别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心悸,冰冷,肠子蜷缩的疼痛之感全部离他而去。
他看着桌上剩下的东西一眼。
太史淼将桌上剩下的果子糕点一推,“带回去吧。”她漫不经心到,从白玉凳上起身,“我要回宫了。”
卫潛最后将那些东西塞在怀里,离开了江梅池回翠罗宫。
推开门,里面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他甫一抬头,看见了和他母妃共居一宫的赵良人。
赵娘人回头看见他怀里塞的糕点果子,冰冷刻薄的眼睛一亮,像是刀锋上的寒光。
“李妹妹啊,你要是想见皇上,还不容易吗~”粘稠甜腻得仿佛毒蛇一样的声音,以觊觎的目光盯着他的怀里,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一般,“把那些东西给我,我保证让妹妹你见到皇上啊~”
这就是后宫最低贱的妃子真实的生活写照。
她们没有锦衣华服,她们没有珍馐美食,她们是这宫里比奴才还卑微的生物,不择手段,想方设法的存活。
而有的,还天真得可怜,抱着飞上枝头的幻想,就像他的母妃……
他紧紧的将那些糕点果子护在怀里,赵娘人阴阳怪气的提袖道:“李妹妹,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七皇子不让啊——”
他的母妃看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你又要阻挡我的荣华富贵吗!!”
那双护着果子糕点的手被用力的拉扯开,果子糕点掉在了地上,赵娘人几步跑上来捡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回头笑道:“李妹妹,我明日就让你见到皇上。”
“太好了……”他的母妃喜极而泣的跪在地上,瞧不见她那丑陋令人作呕的面容,仿佛陷入了幻境里,露出陶醉扭曲的神色。“皇上——皇上——”那平日粗砺尖锐的嗓音,在这一刻,故做出娇嗲的调子,卫潛捂住嘴巴,终于忍不住,松开手扶着随时倒下的门,吐出了一堆的秽物。
第十九章
卫潛以为他的人生会一直这样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直到那一日——
一群太监宫女捧着火烛,五更未过走进了翠罗宫,动作惊醒了熟睡的女人,女人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人,随即面露狂喜之色,从床上衣冠不整的爬了下来,跑到领头太监的面前,“是皇上要见我了吗!是皇上要叫我了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吵醒了墙壁角落的卫潛,卫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
为首的太监是太史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