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笼在袖中的双手紧握。
第四十九章诊治
万字不断头的纹样喻示着福寿延绵,古铜色地毡即松且软,罗讷言跪倒在地,望着地毡上浅金的纹样在膝下伸展。
他定了字神,将自己的诊断讲给楚皇后听:“小民斗胆直言,太后娘娘实是心病,一股火气窝在心头发泄不出来,这才迷了神智,平日又多食温补之物,无异雪上加霜。”
前世里通过温婉,慕容薇曾向一位麻衣婆婆请教过皇祖母的病,那位婆婆轻蔑地说道:“宫内多庸医,但求无过而已,每日用温补安神的方子吊着,连病因都找不准。”
那番话对慕容薇影响极大。细细想来,苏暮寒素白的孝衣与麻绳,只是压倒皇祖母的最后一根稻草,皇祖母不甘心自己老而无用,早存了厌世之心,甘愿自己走上绝路。
那麻衣婆婆曾说,皇祖母根本不是迷失心性,而是宁愿活在自己的臆想里,与其说是病,还不如说是自己对自己的逃避和灰心。
瞎婆婆引经据典,随口列了几个书名,叹道:“大周皇朝留下的好东西尽在,可笑一家人守着却不会用,本该传世的医书束之高阁,可怜可叹。”
慕容薇于医理不通,别的话大都听不懂,却记住了麻衣婆婆质疑皇祖母每日所食的温补之物,今日听见罗讷言也如此说,都是反驳宫中太医的意思,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母后与老太君在座,轮不到她说话,慕容薇耐着性子坐下,继续听母后问话。
楚皇后骤听此言,再想想平日俸禄优厚、如供祖宗一般供着的太医院,一股火气涌上心头,目光锐利如电:“你是说,太后娘娘平日的药不但不对症,反而适得其反?”
罗讷言被那目光刺的身上发冷,依然坚定地回道:“正是”。
整整七年,母后被病折腾得性情大变,太医院众人枉食俸禄,连个病症都找不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皇后身在高位,颐气指使惯了,不由她沉不住气。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她一手搭上椅背,轻轻转动着指上金灿灿的红碧玺紫金戒,露出森然的戾气。
“罗讷言,整个太医院问诊,数十位名医推断,才给太后娘娘开出药方,凭你一言就要推翻,你的胆子忒大了些。”
罗讷言恭恭敬敬地施礼,说话反而比方才流畅:“回皇后娘娘,小民平日多承先父教诲,医者有慈悲心,以救人为本,富贵与贫贱没有差异。小民就病论病,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呯得一声,楚皇后拍案而起,手指罗讷言冷笑数声:“好一个讷言,你这哪里是讷言,本宫听你分明字字巧辨。”
罗讷言的头叩在脚下万字不断头的浅金纹样上,被楚皇后气势所慑,强撑住发抖的身子,回话却不改初衷。
楚皇后转身,又坐回榻上,抿一口刚续上的茶,神色缓和下来:“如你所说,可能治不能治,你想清楚了再回本宫的话。”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清洌的寒意,扑在罗纳言身上,冷热交替,他猛得打个激灵。
能不能治?若是民间百姓,罗讷言自然敢打包票,如今是宫中贵人,若有半分差池,他的命便丢在这里。
关山迢迢,山高水长,他一叶飘零,可怜的妹妹又不知身在哪里。
罗讷言天人交战,医者的慈悲心与父亲从小教诲的正义感终究占了上风,他慨然而言:“小民尽力一试,有句老话皇后娘娘也知道,叫做尽人事,听天命。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必能得老天庇佑。”
是能治的意思,却又不敢将话说到十成十,楚皇后面色微霁,将手指轻轻叩着案桌,却故意冷声说道:“巧言如簧,你这名字取得不对,本宫瞧着很该改个名字。”
罗讷言诺诺连声,悄悄擦去额上的汗水,退在了一旁。
因着老太君的举荐,楚皇后便将罗讷言留在了寿康宫,却想吩咐宣几个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一同参详。
老太君正色道:“瑶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们诊断相悖,又如何参详。你今日唤我一声莫姨,便是依旧信我这身老骨头,我便拿你当晚辈,再卖一次老。”
莫浣莲雷厉风行,依旧年轻时如火的性子。立时吩咐罗绮回府,打点自己的衣物,要住在寿康宫陪乔浣霞几日。
银针刺穴,深入头顶,莫浣莲怕楚皇后不忍心,误了罗讷言施针,耽误乔浣霞的康复,来时早就想好要亲自坐镇。
太医院平日有人在寿康宫当值,就在偏殿的三间耳房设了职守的所在,今日正轮着崔院判值守,见白嬷嬷指挥着人收拾对面房里的铺盖,打听了才知道新请的大夫要来入住,一张脸当即黑了下来。
崔院判师承夏太医,老师于前年故世,临去世时耿耿于怀,念叨着皇太后的病。
夏太医的诊断与众人不同,却一直被太医院众人打压,以至于临终前几年郁郁,提前辞官隐退。
做为夏太医最得意的弟子,崔院判自然得了老师真传,他明知药不对症,却不揭穿。
他却比老师圆滑,懂得众人拾柴火焰才高,平日小心行事,左右逢源,以至于短短几年便升了院判。
皇太后的病,睁只眼闭之眼,大家心照不宣,既没有十全的法子治好,便依旧拿着温补的方子,吃些不出人命的药,不关疼痒。
隔着糊了明纸的窗户,崔院判目光沉沉,瞧着对面住进一个身量偏高的男子,将手中的鼻烟壶重重往桌子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