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丢回钱包给小贺,边闷头抛下这么一句。
“喂喂喂,老子还得吃饭呀!”看着钞票长了翅膀,比白鸽打转还迅速在眼前消失,简直要比遭妹子劈腿还凄惨状。
妹子满大街有的是,小贺同学对自己的撩妹手法还蛮自信的。
但那是血汗钱耶,有去无回返包乏术,岂能让他不急得发声穷嚷叫。
小方同学看了眼手上那小叠染满小贺血汗的毛爷爷,在零点一秒之间遂像个大爷给打赏般爽快,抽出张红钞,递了过去。转身即急速闪离,没再理会身后的小贺任何喊话。
小贺的那叠人民币诚如鸡血,小方同学终于得到活路了。正确来说,是为他的摩托车找到添油的活路。
于是,他又可以再开始了碾压马路的寻觅她之旅。
他没有去计算日子,事实上,也没有在乎磨耗了轮胎多少,碾亏了多少街道和马路的柏油。心心念念全副精神,就放在找寻那个熟悉的剪影。
如此这般,到底延续了多久?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他已全无概念。
或者换个方式来说,他除了还有呼吸,简直不算是活着的。
他没有再回到打工的餐厅。从小贺处借来的钱全耗光在汽油费后,他就靠自己的11号公车,依然在街上日夜瞎荡。
只要在周边大凡看到任何一个没染过的黑直发女子身影,总让他顿时心跳加速,连跑带跳冲前去。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是疯了。肯定是疯了。
一向对所谓命运之说从不以为然的小方同学,突然间变得异常迷信起来,且执信了世上真有月下老人。
他深信这老人既然给自己绑了根红绳,红线的另一头必定是牵在她那儿。
如果这个是起点,只需沿途摸索,必有能找到她芳迹的终点。
可惜,过于纯情的小方同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信念是个荒谬。
直到那第n天,不巧被气势磅礴的夏雨来个迎头重击,他拖着又是另一个心力交瘁兼浑身湿透回去。
垂头丧气爬上四楼的小板房,没想吃没想喝地挺尸着。
突然,小板房外的天空上一片隆声大作。他挺起半身望出去,却从窗子的玻璃片上的反映,被吓到——看到一个自己都认不出的自己。
这样下去,也许就算找到她,要么她也不认不出自己了,要么还未见到她之前,也许自己就挂了。
在雷公电母的交替闪轰声中,方杰倏然醍醐灌顶般醒觉了过来。
他不是放弃不再去寻觅她,而是决定将终极一生要去寻觅她。
他说过,自己是个有承担,可以被依靠被托付终身的人——只要她给他时间。
他不能现在就放弃。他要遵守自己的诺言。
于是,那天夜里,方家大宅的女佣听到开门声,遂跑前去探个究竟。
啊,吓得她当堂差点尖叫出声:进来的,是人?是鬼?
正坐在客厅的方家爹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出现那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双眼深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儿子。
方父霜寒的脸色从铁青遂又转成通红,一如霓虹灯般不停地转动;方母惊慌得不能言语,接下来已不能自己地衣衫泪满襟。
方杰一言不发,双眼无神漠然地径自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夜,两老在房里就掀起了革命性的谈判。
“当日要不是你逼得他太过,他怎么会铿然离家出走…”方母在拭着纵横不断的泪水,声声哀怨不已。
方父已不忍和不敢目睹双眼红肿如核桃的妻子。
“你如果再是要把他给逼走,那就先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一向优雅端庄的方夫人,平时与人谈话交流貌似总能控制在低于30分贝程度的柔声细气范围里。
可这夜却在一改平日的温顺,不惜与另一半掐起狠架,且发出最后的夫妻通牒。
有关慈母多败儿这个智慧,老祖宗早有先见之明。
不过,方氏夫妻之所以溺爱这个儿子,大部份根源于老年方得独子,且因两人早年忙于创业,造成孩子孤单的成长,理所当然要想方设法去弥补自己的内疚感。
而方杰在学会了自立自强的同时,遂也栽培了偏激和不甘妥协这结伴而来的孖生个性。
是故,当方杰把父母买给他作生日礼物的车子,悄悄改换成一辆大型的摩托车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已铸成失误和失控的大错。可惜,为时已晚。
更甚的是,他们还有另一个致命错误概念,没有正视到孩子的实际年龄。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乃是个小屁孩,封锁掉他的经济来源,难不成还能翻出爹娘的五指山么?机车也需要燃油才跑得动,他总不能用自来水来发动吧。
(这不能怪方氏夫妇,泛天下父母都有这个天然盲点。)
偏偏就在卡壳对峙之际,方父又在儿子上大学选科插上一脚,坚持要他进商学院,以备将来可以顺理成章作为接班人的理想图腾。
他以一派严父的高姿势出现,儿子出现任何抗议的话芽,无论多小,他都一律摘掉。
这小哥儿几乎脚指头都可以浮想得出,父亲如何一节一节在拆除自己正打算攀爬的梯子。
这让他如何压抑那份气馁和愤怒呢。
“你们为什么要养育孩子?我不是你们人生的替代品好不好!”
在闹腾得最为轰烈相持不下的瞬间,年轻血气方刚的小方自是冲动的甩门,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了。
年轻人嘛,就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