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凑在一块儿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个决定:帝君的这场大婚,一切都按十三万年前天帝迎娶天后的最高规格来。
彼时,九重瑶池中的尊神正意态闲闲地举着枚黑子,思考怎么让拿白子的天帝输得惨痛而不失面子。不多时,棋子落定,封霄垂着眸子随口道:“十三万年前,天帝与天后大婚时,遵了哪些婚俗?”
濒临惨败边缘的天帝眉头紧蹙,闻言也没怎么深思,应道,“都是天族的正常礼数,十分繁复。旁的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九重天上和天后老家蓬莱岛,都办了八十一日的流水宴,热闹非凡。”
一向最好清净的尊神静默了会儿,随后略微点头,黑子落下,将天帝那厢的白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承让。”
天帝额角落下颗冷汗,广袖拂过棋盘重开一局,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看向封霄,“封霄君忽然问起天界的婚俗……”说着皱眉,“莫非,这几日九重天上的传闻,是真的?”
封霄抬了抬眼,“什么传闻?”
“就是……”天帝双眸中原本熠熠闪耀,说到了一半忽然顿住,想起自己贵为六界之主,诚然是不能对任何八卦表现出兴趣的。因清了清嗓子收敛容色,十分威严而沉稳地道:“就是传闻,封霄君要与那只凡界来的猫妖,成婚一事。”
封霄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日子还没定。”
天帝面上露出一丝难掩的讶色,瞬间便无甚心思下棋了。这位尊神生于洪荒中期的战乱年代,若撇除身份地位,只按年岁论,就连他也要尊称帝君一声兄长。天帝觉得十分惊奇,这几十万年来,封霄帝君喜欢花喜欢草喜欢剑的传闻倒是不少,喜欢一只猫,且还要娶一只猫当帝后……坦白说,他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
天帝谨慎地落下一子,又道,“坊间说,帝君不喜女色,我与你相识二十万年,倒也从未见你身边有过什么女仙女妖。这回,封霄君要娶那只小猫妖当帝后……”天帝回忆了一番那猫妖的长相,忽然道,“说来,那只猫妖的容貌,似乎与珈罗女君,有几分相似?”
封霄的面色没有一丝波澜,淡道,“珈罗女君已灰飞烟灭十万年,天帝怎么忽然提起她。”
天帝却像是有些感叹,怅然道,“十万年前,魔界天劫将至,女君纵容诸魔肆虐凡界,以万千生灵滋养魔元。帝君斩她于昆吾剑下,也是顺应天道。不过……”天帝从棋钵里重新捻起一枚黑子,嗓音沉下几分,“珈罗的原身本就是天地灵气,只要一缕残魂存于世上,她便能伺机复生。此魔心术不正,届时必是苍生劫数,危及六界生灭。”
说着,天帝顿了顿,见封霄垂着眸子面色凝重,似乎在认真思考,便兀自续道,“前些时日,魔君苍刑已于弥生池中醒来。若是被他寻得珈罗女君的残魂,事情恐怕将难以收场。封霄君定要时时留意苍刑的动向,提防一二。”
撇开fēng_liú花心这一习性不提,天帝身为六界之主,倒的的确确是一个心系苍生的好神仙。十分的居安思危,就连下个棋也能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众生命数这种严肃话题。他一言一语说得十分恳切,对面与他对弈的尊神眉宇间也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天帝蹙眉思索了一下,估摸着自己下棋的时候提女君珈罗,貌似的确有些扫兴,便笑了下,说:“罢了,封霄君也无需太过焦虑,咱们还是接着下棋吧。”
封霄那厢这才黑眸微抬,想起什么般看向天帝,语气带着点儿疑惑:“不好意思,一不注意,走了会儿神。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天帝沉默了良久,道:“……没什么,下棋吧。”
这天夜里,小白猫抱着个小盆儿,嘿咻嘿咻地吃着盆里装的莲子羹。忽然闻得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容渐近,她愣了愣,毛茸茸的小猫脸从盆儿里抬起,听出这是封霄从九重瑶池回来了。
她忽然有些感叹。
她想,这世上的神魔,果然都是道行越高深,心理承受能力越强大的。譬如说魔族的苍刑,又譬如说九重天上的天帝。前者是在打架一事上被封霄越挫越勇,后者是在对弈一事上被封霄越挫越勇。她觉得,此种品性实在难能可贵,实在是她学习的榜样。
小猫妖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埋下头,正准备继续吃盆儿里的莲子羹,脚步声便近在咫尺了。她舔舔小猫嘴抬起头,看见一袭玄衣长发如墨的尊神从星月菩提树后头绕了过来,周身紫气缭绕,银勾在眉,星辰在眼,神色淡漠清定,甚至连周遭的景致都被他渲染得飘渺似画。
安安看得怔怔入迷,小脖子仰得高高的,看见玉树临风的尊神施施然从自己面前走过,走过几步后又顿住,云靴又施施然折返回来,最终施施然停在了她面前。
封霄低眸,看向脚边那毛茸茸的小小一只,那双大眼睛正十分专注而又神往地看着自己,两只小猫爪圈拢,怀里抱着一个盆儿。
他打量那个盆儿一眼,淡道:“晚膳?”
“……”小白猫还沉浸在无边美色中没回过神,只愣愣点头。
“谁做的?”封霄端详半晌,又问。
帝君为神数十万年,向来极其注重生活品质。他眸中浮起一丝诧异,诚然不大能相信,自己宫中那几位百里挑一的仙厨,会做出这种一看就极其难吃的东西。
一听这话,小白猫飞远的神思瞬间回魂,抱着小盆儿支支吾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