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不同剑招的实效,从而得以不断修正,耳朵却不可以。
散步时,我将这苦恼对秀秀说起,秀秀惋惜道:“如果我会功夫就好了,就可以做公子的眼睛、告诉公子招式如何了。”
我微怔:“做我的眼睛?”
“对啊,可惜我看不懂剑招好坏,是我没用。”秀秀似乎很是低落。
我心中一阵感动,朝秀秀的方向伸手,立即被她轻柔握住。
“我如今可以不需眼睛,却不能缺了你。秀秀,你已经很好了,你的好我全记在心里。”
秀秀沉默许久才道:“我只是个小丫鬟,我不够好的……”
我拍拍她的手:“小丫鬟怎么了,我还比不上你这小丫鬟呢。”
“公子一直很厉害,很努力,只是前阵子心情不好罢了。”
“好了,你别给我找借口了,”我脸上发烫,“这些心里话我只对你说,我一个目盲之人,无法出仕,对家族无用;哪怕走出家门,都会沦为笑柄,成为家族之耻。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就放弃了。”
“公子又不是生来只为家族活着!”
我苦笑:“可我的生计全仰赖家族啊。我这样一个废人,不事生产、不能管账,他日失去父亲庇佑,我就算继承家产,也要托给家族管理,仰他人鼻息。”
秀秀莫名有些气恼:“那公子更应该找一位贤妻相助啊!”
“贤妻……”我想起曾经的许诺,摇头道,“我自己就罢了,何苦还拖累旁人。”
“如果旁人愿意呢?”
虽然不知道秀秀是不是意有所指,但不管是谁我还是不会愿意。美酒夜光杯,好琴金丝弦。美人当有良配,而我已不是良配。
就算是父亲再提,我也一样回答:“等我复明之日,再考虑此事。”
“公子真是固执!”秀秀愤然甩开我的手。
“你恼什么?”
秀秀没有答我,女孩的心思向来难测,悲喜像狂风似的来去也快。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出了个练剑的法子。让秀秀和大贯寻些“暗器”朝我砸掷攻击,我则挥剑击避,以此锻炼我的耳力。
“这个法子好,我去寻些布头、木块来。” 大贯说着就噔噔跑走了。
秀秀却说:“石头也可以吗?真遇到暗器,可不是什么软绵绵的物什。”
大约秀秀还未消气,我只好顺着她说:“你说的对,反正我也不靠脸活着,砸不死的都行。”
秀秀咯咯笑了,我便以为她气消了,谁料次日练剑时,她竟真的掷了石子来,又疾又准,害我痛挨了好几下。
“啧啧,公子还需努力啊。”
这小姑娘还会说风凉话了!
“公子没事吧!”大贯惊呼一声。
也不能让秀秀小瞧,我揉揉中石的额角:“没事,再来!”
速度慢、声音轻的是大贯掷的布团,再快些的是木片,最快的是大小石块。我努力分辨着不同“暗器”的方位,根据不同的来袭速度依次斩落来物。
大约是看我被砸得可怜,练习完毕时秀秀就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动作轻柔的为我上药。这样看来,被她多砸几下也是值得的。
练习的效果很明显,初时我被砸得满头包,过了数日我便能全数闪避或击落。即使多添几人同时攻击,我也能应对自如。
“公子真厉害!”阖府上下都这样说,我几乎被夸得晕头转向。
比起“公子真可怜”这种话,谁都更爱听“公子真厉害”吧。
父亲旁观后也很是欣慰,问我:“既是练剑,实战最好,不如明日加人操兵陪练,如何?”
我信心倍增:“可以!”
结果次日我就被打肿了腿。所幸应对的是棍棒,要是遇上刀剑,可就真惨了。
“公子不必灰心,大人找来的是看家护院的武士,本就武艺高强。”秀秀一边帮我上药,一边安慰我。
我知道这武士是谁。即使来人刻意不出声,我也很快察觉出他用的是宗氏剑招,此人是我剑术启蒙师傅、大贯的舅舅游叔。
我说:“父亲和游叔手不留情,也是对我好,他们想让我有个目标、有动力,我承他们的情。”
“公子您就量力而行罢,明日定然不能下床了。”
“我下不了床,他也讨不到好,”我满不在乎的说,“游叔年纪大了,连续动弹两天就没力了。”
秀秀嗔怨道:“你们比的是武还是伤?”
我向她解释:“比武中重要的一项是耐力,谁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就让他先得意几天,我已经记得他的招式,一定能拖赢他。”
“欺负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大贯心疼我:“欺负盲人就算本事了?”
秀秀说:“我们公子可是越来越不将自己当盲人了。”
我笑:“我只眼盲心又不盲。”
我越来越能轻易提起“盲”、“瞎”等字眼,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