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喜欢那些客套?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让你尝尝被人包围的滋味。”张大少爷冷哼一声,指着张清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请这边看,这边看,这位张清张公子,乃是大明英国公张大人的小公子,这次他随本钦差同赴江南,还请各位大人对他多多关照。”
“英国公的小公子?”江南众官先是一起目瞪口呆,然后突发一声喊,一大帮人又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冲向张清,霎时间又把张清包围得严严实实,张大少爷则乘机领着陆万龄和张石头开溜。气得张清在人群里大叫,“张好古,你连我也敢耍,你给我记住,我饶不了你!”
好不容易客套完,应天巡抚毛一鹭当即邀请张大少爷一行到他的巡抚衙门用饭,并且希望张大少爷一行能在他的巡抚衙门入住,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当下众人各自乘车上马,一起赶往巡抚衙门。到得目的地时,毛一鹭早已在巡抚衙门里丰盛酒宴款待,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场虚伪亲热而又无聊的客套,就此略过。也是直到酒席宴罢,张大少爷才逮着机会与李实说话,希望能与李实单独密谈片刻,李实轻轻点头答应,留下毛一鹭在大厅里招待客人,领着张大少爷来到后堂的一间客房。
两人坐定,侍女奉上香茶便即退下,喝了不少酒的张大少爷正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要大灌。那边李实却叫道:“探花郎,且慢。”说着,李实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精致异常的银针,在张大少爷的茶杯中搅了几搅,观察银针并无变色,李实又试了自己的茶杯无毒,这才脸色平静的把银针放回袖中,端起茶杯淡淡说道:“探花郎,请用吧。”
“李公公,你也太小心了吧。”张大少爷也端起茶杯,笑道:“这里是巡抚衙门,还会有人在我们的茶里下毒?”
“咱家天启元年赴应天上任,近五年的时间里,咱家遭遇了九十三次刺杀,平均一个月遇刺一次半还多。”李实淡淡说道:“其中有一次,刺客就是买通了咱家的厨子,在咱家的饭菜里下了毒,天幸那一天咱家胃口不好,把饭菜赏给了贴身太监小鱼子,结果小鱼子死了,咱家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即便在宴席上,咱家也从不吃没有人动过的酒菜。”
“这么危险?幕后主使是谁?查出来没有?”张大少爷真真正正大吃了一惊。李实平静的说道:“咱家在江南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江南的巨商矿主和手里田多的人,都是咱家的仇人,也都是刺杀咱家的幕后主使,想查也没法查。”说到这,李实看一眼张大少爷,微笑着补充道:“探花郎,咱家劝你一句,以后最好也学学咱家的这个习惯。”
同样仇人不少的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苦笑着说道:“李公公,辛苦你了。”李实摇头,缓缓说道:“咱家不苦,咱家是皇上、是九千岁派到江南来的一条狗,咱家得看住这个家。江南的人,谁要是想偷逃朝廷的一分一文的赋税,都得先过了咱家这一关。”
“难怪宫里那么多太监想抢江南税监这个天下第一肥差都抢不走,光凭他甘愿给朝廷当狗的这份忠心,如果我是皇帝或者魏忠贤,也舍不得换他。”张大少爷对李实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如果换成叫张大少爷当着其他的人面说自己是魏忠贤的一条狗,张大少爷铁定做不到;而李实能够说得这么平静,这么自然,张大少爷就更做不到了。
盘算了片刻,张大少爷向李实问道:“李公公,下官来江南筹款赈灾,九千岁交代我说,要我先向你请教了解江南的实际情况,然后再着手开展筹款。现在乘着这个机会,下官想请李公公指点一下,我这次江南之行,究竟该如何开始筹款?”
“探花郎,请恕咱家直言,你这趟差事,难办。”李实倒也坦白,直接说道:“不瞒探花郎,早到咱家收到消息说你要来江南筹款赈灾的时候,咱家就认为你是年轻气盛,只顾抢功而不知世道艰难,注定不可能成功。为此,咱家还专门给九千岁去了一封信,劝九千岁说人才难得,还是让你留在京城直接为朝廷效力更好,不要让你来江南无功而返,挫了你的锐气又伤了九千岁的面子。可九千岁回信告诉咱家说,你不是一个只会吹牛皮的年轻人,也许真能把这件不可能的差事办好,要咱家全力配合于你。”
“多谢九千岁夸奖,也多谢李公公的好意。”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张好古决心已下,为了九千岁,为了朝廷,也为了家乡受灾的父老乡亲,这个差事不管再难,再得罪人,张好古都要坚持办到,也办好!”
李实凝视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眼中尽是坚定,不动不摇,确实是决心已下的模样。李实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咱家也只能尽力了。探花郎,你不是想知道江南的实际情况吗?那咱家可以告诉你,江南是有钱,上百万身家的商户矿户都为数不少,即便是普通百姓,生活也比其他省份要强上许多,即便是无田无地的赤贫百姓,只要有手有脚,也可以很轻松的在矿山、茶山、各种各样的作坊和商会里找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