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就连楼夕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回的住处。
昏暗的床头灯下,折叠整齐的床单被褥丝毫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楼夕掏出手机看了看,江炎依旧是如失踪了一般毫无音讯。
她有太多的想不通,合着夜色的寂寥,更显出几分令人难熬的惶惶。
如果推断正确,自己就是嫌疑人最后目标的话,即便江炎在,也难保万无一失。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楼夕皱起眉,终于还是拨通了手上摁了许久的号码。
“喂……夕夕啊……”楼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怀疑是自己眼花地盯着手机屏上的时间和来电人看了好久,这才接了起来,“怎么这么晚来电话啊……”
“没,就想看看你好不好。”楼夕极为客套地应了一句,却实在抬不起什么情绪。
楼母皱起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龄,楼夕语气里的几分惶然却叫她听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局里碰到什么事了?”
楼母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却不料换来的竟是那头肯定的回答。
“嗯,最近出了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楼夕极力遏制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思绪,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想知道,当年是不是参与过‘黑桃j’的案子?”
楼母握着电话的手明显一颤,忽然地鸦雀无声。
要知道,楼天明的死在楼夕和楼母间是多少年以来长期避讳的话题。也正是在楼天明死后,楼夕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即使是对母亲,也再没有了从前的亲密。
像是渐渐滋生的某种隔阂,一点一点,将母女俩原本紧密的连接缓缓切断。
近来关于“黑桃j”再现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楼母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接手这个案子的,竟是楼夕。
楼母垂下眼,一时间,思绪纷乱。
她又怎会不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深夜,丈夫突然急匆匆地从局里赶回来,手里紧拽着一沓的厚实资料。
“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那时的楼母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怕楼天明的大动作吵到了正在睡觉的女儿,语气里难免的几分嗔怪。
“你还记得前两天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案么,”楼天明接过妻子递上的白水,“咕噜噜”一饮而下,“有进展了。”
“那不是好事么,那么急做什么?”楼母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满脸狐疑。
“目标锁定是个大人物,”楼天明略显焦躁地解释着,竟是莫名生了些惊慌,“下线太多,而且已经盯上我和江平了。”
“怎么可能?”楼母实在没有想到身为法医的丈夫会冒出这样一段话,忽觉不安,“现在是法制社会,怎么可能让这种杀人犯猖狂作恶。”
“不可能让他继续下去,”楼天明的语气里几分是确信,却又忽然地话锋一转,回头看了看女儿紧闭的闺房,“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怕他会对你和小夕下手。”
“你说什么?”虽说是法医妻子,可是怎么说,楼母从小到大也是安安分分长大的人,一时间,除了急剧上升的恐惧之外,还有瞬间漫布全身的凉意。
“答应我,无论出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小夕。”楼天明几分心疼地环住妻子的双肩,将头埋在那处熟悉的颈项里,“答应我。”
楼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应似地抱紧了丈夫,“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什么事?”
“我不会。”楼天明松开手,看着她的脸,笑了,“我还要看我们小夕长大嫁人呢,到时候婚礼上没人审核她未来老公,小夕肯定会哭鼻子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嘴皮子……”
被楼天明这么一逗,楼母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楼天明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妻子几句。
只是,这一天,不知为何,楼母望着楼天明渐渐离开的背影,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
果不其然。
下午带楼夕去百货商店的时候,细心的楼母就发现了从小区口就跟着母女俩的陌生女子。
“黑桃j的下线不仅是男人,还有一些女人,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他们有任何接近你和小夕的机会。”
楼天明的话声声在耳,楼母极力克制着自己得情绪,终于,在商场左出口的视觉死角处,一把抱起楼夕,也来不及解释,拔腿就跑。
她分明是看到那人逐渐加快的脚步,好在闹市区人流较大,楼母急忙忙拦了辆出租,又是费尽心思围着外环绕了好一阵,才抄小道回了家。
那之后的第三天,楼母就从市局获悉了楼天明的死讯。
那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楼母还记得去局里的路上,心里翻滚而至的绝望情绪。
而这种情绪,在她见到楼天明冰凉尸体的时候,终于绝提。
“不是说,不会有事的么……”
“你是说一定要回来的么……”
“我保护好夕夕了……你呢……你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呢……”
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楼母几近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她知道,那个宠着自己爱着自己得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秋月,”有些迟缓的男声忽然想了起,楼母回过头,眼里还有尚未干涸的泪光,“对不起。”
江平一脸颓败地依在门口,本该俊朗的脸上忽然如老了十岁一般,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