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指天,于是天上的星辰就尽数隐没;”望舒淡淡道,“她一手垂地,于是太虚中日光黯淡,月华陨落……”
“而待我从树下转醒,这株月桂便尽数凋谢,枯死在了月宫的土地上。”
羲和面色凝重,急急道:“这等大事,为何不早与我说!”
“长姐天行于空,光芒长耀大地,可曾看到什么异变s_ao乱之处?”望舒问道,“天意的警示,终究还是落到了我们头上。”
“可就算逐鹿之战的余波不息,那也是洪荒下界的事情,我们只负责逡巡苍穹,如何能牵扯到我们?!”羲和急赤白脸,不管不顾地抓住望舒的衣袖,“我们是永世不死的日与月,哪怕九天金銮崩塌,洪荒大地溃散,日与月都不会有什么异变……”
“不是这样的,长姐。”望舒温和而坚定地把衣物从羲和手中抽出,“不是这样的。”
“自从烛神自愿沉眠于大地,将日月四时归还坤舆开始,我们便诞生于此,成为掌日和掌月的神明。”
“——换句话说,长姐。”望舒沉声到,“永世不死的不是我们,只是诞生我们的这两个天体而已。烛神若在,它们就依随烛神;烛神沉眠,我们便从中出世,继续驭驶日月光辉……”
羲和望着弟弟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眉眼,苦涩道:“所以……你就私自下界,去寻找应劫的方法了?”
“我有预感,长姐。”望舒道,“百年前帝鸿氏纵容部下做了什么,你我作为天巡者,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成王败寇,哪怕他做了九天洪荒的帝王,这件事也不会过去,因果报应更不会白白地放过他,放过九天众仙。”
羲和思绪混乱,喃喃道:“那你……”
“一线生机,须得从源头找寻。”望舒伸出双手,从半空中凝出一把剑锋雪白,恍若月华的宝剑,“而破劫的方法,非一人所不可得。”
“若我于此劫中身陨,还望长姐切忌冲动……记得将这把剑,交还给它的主人。”
羲和望着他清俊如雪的面容,喉头犹如堵着一海炽烫的铁水,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闷雷沉滚,落雨成河。
伴随轰隆碾过连绵群山上方的响雷,洪荒夏季绵长的雨季也随之拉开序幕,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被厚重的云层和蚕丝般不绝如缕的大雨拉得无限接近,雨声滂沱间,唯有一袭袅娜朦胧的影子在当中缓缓行走,踏向恢宏巍峨的十万大山。
这当真是一个极奇怪的女子,她既不惧凉寒,也不怕豪雨打s-hi她娇柔淡雅的衣裙。她的面目在模糊了万物的大雨中亦是隐约混沌的,连偶尔在雨水里露出的雪白手腕也带着一阵波动的涟漪,仿若被雨滴击打的湖面。
她终于在一处巨石旁站定。山中的景色幽密寂静,唯有雨水打在茂盛的树叶,又顺着枝干叶脉滴落下来的声音啪嗒作响。她轻轻抚摸顺着巨石纹路生出的绒绒青苔,手指划过的地方,登时便多了一道淋漓的水痕。
“眼下形势如此严峻,为何还要用密信唤我前来?”女子抬起脸庞,恰似涟漪波动,那张空无一物,仿佛白纸一面的脸颊上逐渐微漾出了眼睛、口鼻、弯弯的蛾眉……正是九黎余部,雨师羽兰桑。
她环顾一圈四周,又皱眉道:“更何况,你藏在这里,也不算太明智。”
微风拂过,封北猎的身影逐渐自前方显现。
第一眼看见他现在的状态,羽兰桑便惊诧万分。
无他,只因为封北猎此时的面目简直诡异古怪到了极点,憔悴嶙峋尚且不说,眼中的两点磷青浑如狂躁跳动的鬼火,悬在他的眼眶里凶狠燃烧。
……又疯狂,又颠乱,又可怖,又枯瘠。
青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就像一个过大的麻袋,在他骨瘦如柴的躯壳间来回颠荡。
“你……!”羽兰桑睁大双眸,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封北猎幽幽地注目着她,缓声道:“我明白了。”
羽兰桑一头雾水,她向前走了几步,丁香浅紫的纱裙晃过潮s-hi泥泞的地面,在青苔上擦出一片浅淡的痕迹,她狐疑道:“明白……什么了?”
“和我赌一把吧,兰桑。”封北猎嗓音喑哑,粗糙如剐砂石,“若赢了,我们便能得到千年喘息的时机,在千年后迎回吾王的归来;就算输了……也不过抛去这具皮囊和性命,重回天地怀抱罢了。”
羽兰桑不禁悚然,她定了定心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封北猎,从他凌乱纠缠的发梢,再到他褐黑淤结、脏乱不堪的袍角,她将眼前的人无所遗漏地观察了一遍,方才不可思议道:“你知道了什么?”
封北猎闻言,嘴角顿时勾起了一个诡秘的弧度,他伸出双臂,恍若在怀抱上方被层层枝叶遮住的天空,嘶声道:“我看见了……未来。”
“……我们的未来,东夷的未来,洪荒的未来。”
羽兰桑瞳孔一缩,但是她并不说话,只是警觉地与他始终保持距离。
“虽然我没有看完,就被两个该死的东西打扰惊醒,可是已经够了!将我们的计划提前千年,把时间的指针前拨一个轮回……从此,我们再也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命,环顾前路何方;我们的族人亦将坐上洪荒顶端的宝座,重铸九黎的辉煌时代!”
羽兰桑依旧怀疑地看着他,疑心他是被君王的死打击得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