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笈,散开头发,梳理通顺,挽作凌云髻,簪上发钗。
此后二加流程,一如一加。三加流程,一如二加。
赞者取衣协助,二加袄裙,二拜正宾,拜谢正宾以身作则感化之恩。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三加钗冠,成双刀髻,配以单妃色披风。三拜祖先,作为我祖女子,恪守族规,传承风华。
三加三拜,之后便是置醴。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我喜欢听夏盛氏祝诵,就好像祝诵辞都能成为现实。
再之后是字笈,不过我早已有了小字秦篆,也就不必行字笈礼了。那就该聆训了。
母亲依传承颂词端庄祝诵,“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虽是固定答辞,但语出肺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父亲不准备在礼席上对我训话,但父亲的心意,我都明白。
长孺唱道,“请笈者钱夙拜执事及众宾。”
我立于疏筠堂中央,揖礼拜为我加笈的姻伯母夏盛氏,拜养我育我的父亲母亲,拜为我唱赞主持的长孺从弟,拜为我司礼乐的兄长和未婚夫,拜为我沐浴的文裳叔母,拜助我加笈加衣的孟端弟媳,拜为我执事呈盘的蕴贞姻妹和惠吉姻妹,拜识我知我的好友,拜捧场的参礼群众。
“请笈者钱夙父亲谢宾。”
终于接近了尾声。我已是一个成年女子,不再是从前那个行迹无定的野丫头了,我有属于几乎全部女子的平凡使命。
“在座的宾朋宴客能于百难万忙之际奔赴小女秦篆的及笈之礼,钱某人感激不尽。”父亲真诚宣告,“今日,钱某人在半村内设有筵席,各位亲朋好友若得空,便移步别业,喝酒吃饭,尽情尽兴!”
枯燥庄重的及笄礼终于父亲的盛情邀请下与宾客的喧闹应答中结束了。
长孺还没反应过来,已控制不住场面,匆忙唱了一句结束语,草草作揖,“笈者钱夙及笈之礼已成。赞礼代笈者行揖礼谢诸位!”
父亲朗声大笑,广袖一挥,“大家跟钱某人来就是了!”
宾客们簇拥欢呼跟着父亲往别业去了。
“秦篆与存古当真是郎才女貌!”
“欸,明明美人不只美在皮,亦美在骨。”
十几位友人拥簇在我与存古周围,毫不避讳地评头论足,夸赞恭维。
我掩面轻笑,身旁的存古默默无言地看着我,深黑色的眸子失去了往常的灵光,掩藏着心底的秘密。
九高有意把大家都支开,佯作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哎呀,你们都不吃东西了吗?再等一会儿连菜渣子都没了!”
剩下的友人都很识相,顺着九高的意,互相攀扯着往别业去了。
孟端姐姐和文裳叔母等女子们跟我与存古打了招呼,也去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存古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眼神里有着深深笃定,声音沉重,“秦篆,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吧。”
他一旦下定决心,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劝他改变主意。
一时如有鲠在喉,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应了声‘好’。
存古淡然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帖子,“这是你的凤帖。”
我颤抖着接过帖子,泪中含笑,“你的帖子在母亲那儿,我去拿过来。”
因怕存古看到我流泪,不待他回应,我便转身朝外走去。
泪水淌过心田,一时心如明镜。
此时母亲正在别业招呼宾客,我很轻松地拿到了存古的帖子,照着镜子里强修了面容,返了回来。
“给你。”
存古盯着我伸到他胸前的帖子,没有接下,抬眼对我道,“你留着吧。”
我留着?留着它做什么?纪念我们一去不复返的青光旧时。
而今一把辛酸泪,当年皆是温柔债。
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光,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哽咽,“回到从前吧。我回到没有你参与的从前,你回到没有我参与的从前。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他给你安稳宁静,不会像我这样,把你带入朝不虑夕的险境。”
说得好轻巧。怎么回得去?
我苦苦一笑,问他,“你不带走你的帖子,那你不娶妻了吗?”
“我注定是个孤家寡人。”存古顿了顿,“你不是。”
你以为婚约取消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嫁给别人了吗?
我诘问,“你不是管理命运的神明,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孤家寡人?”
“我不能再与你多说。不然,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又何谈说服你。就此别过吧。”他目光闪烁起来,说时就迈开步子要走,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我扯住他衣袖一角,他脚步一顿,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站着。
一步之遥,遥亘千里。
他的身子在隐隐颤抖,引得衣袖微微振动,那振动像是从手指波及到我心里去,使得我痛彻心扉。
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忘了我。”
忘了你?怎么忘?七年有关你的记忆,要怎么去遗忘?
手中的衣袖被抽了去,我的心里也有什么被一同抽了去。
我捂着胸口,漫无边际地走着,与存古背向而行,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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