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泡了水的外套往墙角的垃圾桶里扔过去,坐在高远楠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他紧盯着屏幕的两只眼珠像是泡了水般肿胀充血,漆黑潮瞳孔四周横着几条乱七八糟的血丝。
赵峰拿着教授的身份信息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资料就被他一把拿走。
楚行云把资料随手搁到一边,盯着高远楠的电脑屏幕,音调沉沉的问:“这台电脑都有谁用过?”
“小高请假以后,就没人用过。”
高远楠的电脑已经被清理过了,里面除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什么信息都没有了。真不愧是高材生,反侦察能力的确合格。
“高敬的车牌号是多少?”
楚行云忽然扔下手里的鼠标,抬起头扬声问道。
几位警员迅速敲击键盘的节奏并未被他打乱,顷刻后,一人报出了一串数字。
楚行云站起身,给赵峰腾出座位:“查这辆车在今天晚上八点钟以后的动向,从高敬租住的小区开始。”
随后,他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窗边,贴着墙根坐在地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已经被雨水泡烂的烟盒,像是在消遣般,抽出一根软烂的香烟,一点点的揉碎在手里。
肖树告诉他,在得知贺丞失联后,他立即带着保镖登上了高敬的家门。但是已经晚了,高敬租住的公寓里没有一个人,更没有贺丞,只有贺丞的手机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现在是凌晨一点,贺丞已经失踪了将近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出城都够了……
或许是安慰自己,楚行云觉得贺丞很有可能还在银江,因为肖树已经在贺丞失踪的半个小时之内联系贺瀛在全城的公路线上设置关卡。
冯竞成若是想带着贺丞离开,坐飞机和地铁都是一种自杀式的冒险行为,此时贺丞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挂在各个海陆空运输公司的网站上。贺丞的身份这么敏感,冯竞成不会蠢到自投罗网,所以他只能自驾逃离银江。
不幸中的万幸则是肖树的反应速度很快,已经设置关卡路障,把冯竞成成功围困在银江的几率很高,但不是全部。
“谁定位到高远楠和高敬的手机了?”
楚行云低着头,捻着沾在指腹上的烟末,沉声问道。
一名女警道:“楚队,高敬和高远楠的手机定位显示在佳和小区,他们应该事先想到了会被追踪,所以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目前还没有查到他们申请办理过的其他手机号。”
“小区门口的监控呢?高敬离开小区,不可能不开车。”
赵峰答道:“我再查,但是找不到这辆车在今晚八点后的出入记录。”
“再往前后推移一个小时。”
“没有,这辆车能查到的最后行迹是三天前从望京路一栋写字楼到佳和小区,此后再没有动静。”
楚行云把手里被肢解的襄阳残骸扔在地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道:“你是说,他没有开自己的车离开小区?”
赵峰瞥他一眼,小心道:“应该是这样,不过我可以查今天晚上所有的车辆出入记录——”
话说一半,赵峰住了嘴,因为他看的出来,楚行云此时已经有些濒临崩溃了。
在无法定位的情况下,追踪嫌疑人只剩下排查监控录像,但是当排查目标都无法确定时,追踪这条路,无疑走到了绝境。
就算他把当晚所有的车辆记录找出来,也难以区分那一辆里面坐着高敬和贺丞。无法框定目标就只能采取最笨的方式,逐一筛选排查,那么浪费的时间和j-i,ng力将会成倍数的往上叠加。更何况,解救被绑架的受害者,争的就是每分每秒,寸秒寸金。
不知不觉,今夜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楚行云从地上站起来,看到窗外夜幕下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似乎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黎明——
大雨可以洗刷一切罪行,也可以暂时的扼制罪行。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如果没有在雨停之前找到贺丞,或许以后将再也找不到他了。
赵峰见他看着窗外一时走神,便出言提醒道:“楚队,我已经联系交通局把佳和小区周围路口的录像进行时段交割了,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目标,咱们也能——”
“白色吉普。”
其实楚行云并未听到他在说什么,从十几分钟前开始,他就一直沉陷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回忆里只有高远楠一个主角。
他相信冯竞成可以做到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毕竟从袁平义到今天的高敬,都是他布下的棋子,这个人聪明狡诈到了几乎无法攻克的地步,他留下的每一步都是绝境,都是死棋。
但是他不相信冯竞成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滴水不露,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做到不漏出丝毫破绽与马脚——
或许是逼迫自己必须检索到有用的线索,他在极大的压力之大绞尽脑汁的回想起他和高远楠接触的所有画面,从高远楠第一天在市局露面,到每一次的会议,再到几次私下聚餐,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切可以作为线索深入调查的信息。
这项在脑内展开的工程太艰巨,所以他真的想起某一信息时,极度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身上竟如同虚脱了似的瞬间失力,眼前黑了一瞬,即使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于是赵峰听到他说,白色吉普。
“什么白色吉普?”
赵峰问。
楚行云歇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