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人之去矣,莫待余音。当年碧妍把这些诗文给承云看时,他还笑她妄说别离。如今想来,正是事事皆由前定,一场戏始,一场戏散,全然由不得自己。到底浮华空流落,到底昙花一夜荣。谁做了谁的过客?看一生落寞。
萧瑟人世中的无限怅惘,无限怅惘中的不尽悲凉。泪水在空中溶化,风声在雨中埋藏。承云轻轻地揽住玉然,“执子之手,一生交付。”
☆、十八、落尽梨花月又西
十年的光阴缓缓流过,虽然他们的面容一如往昔,那一分倦怠还是从心头渐渐浮上。十年的沉浮,终于叫承云体会了官场的羁缚无奈。他索性辞了官,与玉然在抚苎城买了处宅子,安定下来。
抚苎虽小,但也算山青水秀景色怡人,便如同天子脚下的世外桃源,从纷繁的世事中走出,别有一番轻松爽利。
既已告别了纷争,登山赏景之余承云便潜心读书。屋内不焚香,自有墨香在。常常过了三更,才熄灯而眠。
转眼又过了月余,朔月将望,到了二月十五。这天承云正在看书,玉然端着盘子轻轻叩开房门,将茶盏放在桌案上。
这动作再熟悉不过了。承云照例道,“谢谢。”
玉然却没有走,看着承云低下头看书,低低地道,“你还这般客气。”
承云抬起头,朝她一笑,“这样不好吗?”
玉然说不出话,低下头,悄然退出房间。
十年这般过去,心也渐渐安于平淡。他们谁也没有谈婚论嫁,只是这般默默地陪伴。这难道是相敬如宾么?玉然拢了拢衣袖,料峭的晚风徐徐吹过。
玉然抬起头,原来天已经全黑了。那缭乱的星光洒在她的脸上,流溯着迷离的微亮。若是能够心如止水,就不会有这许多烦扰了,可若是真的心如止水,这人世,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般痛苦而卑微地活着。
第十年了……她闭上眼,在心底想着。
“秦姑娘。”府里的管事匆匆走上前来,“您还在这儿呀,苏大人和他夫人来看你了。”
“啊,”玉然一喜,“在哪儿?”
“在前厅候着呢。”
玉然快步向前厅走去,刚跨进门坎就被人紧紧拥住。“小姐!”
玉然既是高兴又是伤感,看见盈儿哭得厉害,不得不安慰她,“好了,好了,这不是见面了吗?”
盈儿在八年前玉然随承云前往任所时嫁给了苏吟。从见面到现在一直被忽略的苏吟微笑着站起来,向玉然行了个礼。他看起来比从前持重多了,玉然忙还了一个师徒之礼。
盈儿看着玉然的衣饰,不满道:“孟大人怎能这般对你!”
玉然浅笑道:“习惯了。”
“这怎么行。小姐,难道你打算这般过一生吗?”
玉然垂下眼,只一瞬便又笑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到底如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难不成我们苏夫人想做媒人讨酒喝不成?”
盈儿却没有笑。一旁家院来报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玉然安顿下他们,便回到自己房中。
屋内一片昏暗,玉然点亮烛台,坐在案前慢慢地喝着茶。不一会儿,便有谁敲了敲门。玉然答一声“请进”,又倒上一杯茶。
门没有锁住。盈儿深知玉然的脾性,推开门在玉然对面坐下。玉然望着她露出一丝笑容,“说说你们的事吧。”
“我们?”
“这八年你和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盈儿想了想,分明有许多事的,此时却什么都记不真切了。只捡了些零碎的片断或详细或简略地说与玉然听。她絮絮地说了很久,玉然挑了两回烛光,末了,道:“苏先生现在做了官,你们日子也该好过些了。”
盈儿这时却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现在谁能说这是好是坏呢?人心易变啊!”
玉然正待宽慰几句,盈儿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倒是小姐你。这般守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早些把婚事办了吧。”
玉然沉默半晌,道:“我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却没必要了。”
“为什么?”
“最初我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管快不快乐我都愿意。后来,我只希望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痕迹。我是那么地希望他能够记住我,能够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本不该奢望,可是一想到等到我离开他时,他就会永远毫无牵挂地忘记我,我还是忍不住难过。他就像是浮云啊,我日日守着,望着,幸福就如同水中的月色,这般亲近的遥远。谁能够留住浮云呢?\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我不知这岁月是否也如一场漫长的绝望,消磨了他可以去爱的心。如果我有一生一世可以守望,或许我能够安然些。但是……”
她以为这些话,她一生一世都不会说出来。她压抑着心中的渴望,以为时间能将温热的心冰冷。却不知,“世上只有情难尽”,付出的心,又怎么能收得回来?
“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涯。天地寄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得不到的,便是如此了吧,那还说什么呢?玉然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嘴角钩起一抹淡笑。“你来了正好。”转身走到床头,从枕下抽出一个信封。
“这是——”
“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玉然所说的“他”自然是指承云。盈儿呆呆地看了玉然半晌,道:“小姐,你要去哪儿?”
玉然已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浅笑着道,“去我来的地方。”
“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