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照把出租屋买了下来,晚上就在那里歇息,房间很脏,床单上铺满了灰,墙壁上蜘蛛在攀爬吐丝结网,他穿着衬衫躺在床上,闻着空气里潮湿的霉味和臭味,慢慢回忆起了贫穷的感觉,想起了那个贫穷得甚至洗不起热水澡的自己。
这些年,他忘了太多东西,忘记了贫穷,忘记了沈遥,甚至忘了自己。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透了进来,在水泥地板上洒了一方月光,他从床头拿出手机,食指在沈遥的电话号码上按着,还没按下拨通键,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在这窄小的房间里尤为响亮。
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路照停顿了片刻,才把电话接通,低着声音说:“叔叔。”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轻:“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没有。”
那边很安静,大概也是在室内:“听说你去了桐安镇?”
“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路照沉默了一阵,不愿多说:“有一些以前的事情我不大记得了,回来看看,顺便看看老师。”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好一会,汤越泽才问:“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路照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床头搭着的风衣口袋上悉悉索索地探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还没有。”
“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就算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记得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汤越泽叹了口气,“以前你过得太苦了,忘了反倒是好的。”
路照按响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突然想了起来,略带迟疑:“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
好一会,那边才应了一声。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没什么重要的,想起来了反倒不好,”汤越泽笑了几声,只是声音有点冷,“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不要再去追究以前的事了。”
路照没有说话,坐在床上静静地抽烟。
“最近头还疼不疼?”
路照如实回答:“不是很严重。”
汤越泽语气开始严厉起来,颇有点长辈的架子:“闲下来了记得去找老严看病,我刚打电话问过了,老严说你都有好几个月没去了,上次酒会才叮嘱过你,怎么眨眼就忘了,要爱惜身体,知道吗?现在我再不管着你,就没人管你了。”
路照不愿意再谈这个问题,说:“嗯,我先休息了。”
挂了电话后,路照站到窗口,看着远处的月亮,一根一根抽着烟。
手机还在床上躺着,他掸掸烟灰,突然想到,这个时候沈遥会不会正和那个男人也准备休息了,就像以前的他和她一样。
她对那个男人也这么热情吗,也会在攀上顶峰的时候狠狠搂住他的后背,带着哭腔地喊着他的名字吗。
这一夜,地上的烟灰堆了厚厚一层。
第三天下午,路照开车回j城。
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他没有把车开回故宁区,而是直接在沈遥的公寓前停下了。
晚上九点,隔着车窗,他看到沈遥房间的灯仍然是暗的。
她还没有回来。
他坐在车里等,没一阵,突然天上下起了雨,车身被雨点砸得啪啪响,车窗上全是水珠,一条一条的水注滑下,视线里朦胧一片。
冬天的雨,来得莫名,本就阴冷的天气增了一股潮湿感,让人烦躁不安。
路照在车里看着前方,忽而表情凝滞,屏住了呼吸。
隔着朦胧的水雾,沈遥匆匆忙忙地从转角处跑了过来。
她发梢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色的毛衣被浸了个透,她低着头紧紧盯着地面,脚下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走了几步又用手提包举高至头顶去遮挡雨水,却很快放弃了,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路照心里一紧,从车上拿着雨伞迅速打开车门。
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快步地往前走着,雨水打在他的裤脚处贴着骨头,阴冷森寒。
显然沈遥也看到了他,她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眼里映着路灯的光。
隔着层层雨幕,雨水从她的脸上滑到颈间的锁骨,在凹陷处滞留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路照抬起脚刚想继续往前,忽然她贴着墙壁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他只看得见她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处。
寂静的雨夜里,路灯映着地上的水潭,他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又暗了下去。
第二天,沈遥洗漱完从楼上下来,视线在前面的某处空地上停滞了一瞬,昨晚路灯下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底,她愣了愣神,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她裹紧了大衣在这狭窄的巷口里越走越快,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一样。
高跟鞋踏着雨水未干的地板,连心情都是潮湿郁闷的,积水溅在裤腿,她低下头用纸巾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上面的痕迹。
心口跳得很快,她努力地把那股正在涌上来的异样压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
她告诉自己。
告别了过去,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路照,偶尔在梦里,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她楼下木然地站着,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在地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月光被搅碎。
忽而,画面又跳到了那一幕,马路中央,他穿着校服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低下头吻她,雨点密集地砸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