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胡同口的餐厅叫了外卖,然后走回家去。一进门,看见樊宇又蹲在那儿喂狗,不知怎么我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见我,咧了一下嘴,我看见他肿着的眼睛,和乌青的眼眶。
我看了他两眼。
耳边是我朋友说他的话,还有于格格的话,以及骆淇的。他有怎样不堪的过去?所有他曾经认识的人都这样说他?
他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睛,还有略带稚气的神情,那种对每个人答谢似的笑脸,以及不经意表现出来的自卑和小心翼翼,都让我感到矛盾。
订的餐很快送来,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樊宇屋子里桌上的烧饼。把饭盒打开,三个菜,每个菜装了两个饭盒,所以居然摆了一桌子。
不知为啥,我招呼樊宇。
他应了一声。
我说“我叫多了,一块吃吧?剩了的话,就倒掉了。”
他从门口出现,看着我的一桌子菜,笑着说“真香。”
我们俩第一次一块儿吃饭,他起初并不怎么动筷子,直到我把大筷大筷的菜夹到他盛了米饭的饭盒里。他才大口吃起来。吃的很香的样子。我倒是挺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刚递给他,睡知他突然就蹿起来,冲出去,捂着嘴巴,也许,他想跑回屋里去,但终究没有忍住,在院子里的大水池子那儿就吐了起来。
我走出去,问着:“你怎么了?”
他蹲在水池那儿,冲着水,低着头,半晌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
“你叫我去吃饭,我却…”
“怎么吐了?”
“其实今天一直不舒服,老想吐。”
“还有别处不舒服么?”
“头晕。”
最终,我揪着他去了医院,才检查出他有轻微脑震荡。我想起了骆淇那狠狠的拳头。心里不由得一寒。我终于问他“骆淇为什么打你?”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久他说“我是该打的。”
我没法再问什么。只是说“你还在那个电脑城送货吗?”
“是啊。”他似乎很感激我转移了话题。
我没再说什么。他忽然说“你还没吃饱饭呢。”
他带我去了一家餐厅,主要是面,餐厅离我家不远,但位置还不错,人也不少。他给我叫了一碗面,自己喝水,然后把面推到我面前,说这个是这里最好吃的面。
我想他大概还在恶心,所以也没有勉强他吃。
面我吃了一口,确实不错。我问他是不是常来这里吃面,他说“这是我来北京第一个工作的地方。”
坦白说,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聊天。他不是特别善于描述,说的话也都直来直去的。我知道,他不是北京人,4年前来的北京,开始在这样的小餐厅里面打工,然后,去了比较大的餐厅。后来,他说他做过那种广告公司的助理,所以,他以前也打过遮光板,那时他认识的于姐。再后来,他没再多说。也没有说为什么变得要去电脑城送货。
我想也是,如果再说下去,牵连着gay的问题,就会出来了。
说到他过去在餐厅里出糗,他就笑得咯咯的。
他的脸还是五彩斑斓,嘴角处是暗红的伤口。说着话,有时会吸一下气,大概伤口会疼。他认真地看我吃光了面,兴奋地问“好吃吧?我最爱吃这个面了!”
我点头说,还行。
那天之后,樊宇似乎活泼了很多。他有时会叫我和他一起跟东东玩。东东是一只很有灵气儿的狗,我训练他捡我扔出去的飞盘,我们三个经常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似乎我已经忘记了当初我讨厌这个男孩。
可是,当时那清澈的眼神,却一直在我身边。我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专心致志。
后来,我知道他会做饭。就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他,他也特别高兴地接受了。
很多时候,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菜洗好了,等我回来就下锅。
虽然,不能说做的有多么好吃。但是,还算相当不错。
我叫他一起吃,他也没有太多推辞。饭后,他也总是主动去洗碗。
他脸色很快红润起来,我才发现他皮肤是非常不错的,白里透红,还很细腻。
也许,不用天天啃烧饼的缘故。
我们的接触日见繁多,慢慢的,我已经觉得他是家里一员,像我的弟弟。一个特别懂事的弟弟。
我那个朋友忽然进来的时候,樊宇正拿毛巾给我擦汗,嘴里还说“展晖哥,你怎么那么能出汗啊?”
我朋友楞了一下。随即我跟他打招呼。
独处的时候,他忽然说“刚才那个场面我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我瞅他。
他说“他是gay,挺正常。你呢?”
不得不说,听了那些话,我有点慌。
我晚上没有很早回家,而是第一次主动联络了于格格。因为我拒绝了骆淇,她可能在生气。但是接到我的电话,她还是很快兴奋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在‘绿秋’。我去的时候,发现她正和吕秋在吧台那儿坐着,看见我进来,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吕秋跟我打了个招呼,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坐在于格格旁边。说“那次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能还不太适合演电影。”
她说“没关系。”这么通情达理倒是不像她。
她看了我一阵子,我有点尴尬,问她干吗。
她说“把樊宇赶出去吧。”
我一怔。她说“他是个b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