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怎么专替她求情,转念一想,估计是怜惜弱小,连他自己也对这女孩子起了恻隐之心,何况灵秀如她,不该在人前出丑,于是悄声站到她身后,想在危难时出言提醒一二。
谁知棋局过半,不仅没见她落下风,反而愈发稳健持重,更蹊跷的是,他对她外熟悉,只觉得若叫自己落子,也会如她一般,而有时,她的路数还会让他惊叹,琢磨片刻方能领悟奥妙,再想想,却也像是自己的风格。
他不知道的是,冉念烟向谢暄学棋时,谢暄已是即将被破例拔擢入内阁的庶吉士,阅历眼光自然不是十六岁时可比的,何况他将治国之道化用在棋局中,格局甚大,这小小一方棋盘怎能还容得下宁远之之流苟活,自然是节节败退,最后落得个愤然弃子的结局。
周围的少年已忍不住拍手大赞,果然是世间钟灵毓秀,没想到深闺中有此等高手。徐柔则是规规矩矩教养出的世家小姐,除了识得几个字外所有的心思都颠仆在针黹刺绣上,看不出棋盘里的玄妙,见众人为冉念烟叫好,也笑逐颜开,随着叫好。
谢昀只觉得与有荣焉,用袖子掩住了嘴躲在角落里偷笑,只觉得自己的未婚妻子当真不是常人,当年在崇礼堂的暖阁里相见时就有此感,不料士别多年,更当刮目相看。
宁远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指着抚掌大笑的徐泰则和他身边微笑着的徐希则道:“你们还不如一个女孩儿,阴盛阳衰,徐家当真没有男人了!”
正说着,就要掀翻棋盘,冉念烟坐在对面,坚硬的棋子势必会敲砸在她的身上脸上,谁料一只羽箭破窗而入,穿过宁远之头上玉簪的簪孔,将玉簪直直钉在墙上。
失去发簪的宁远之茫然地停下手,长发披散开来,挡住脸面,无比狼狈。
“谁?是谁?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他羞愤之下失了心智,不加遮拦便脱口而出。
徐希则无奈道:“宁兄怎么能口出恶言,还有女眷在场呢!”
冉念烟和徐柔则马上显得十分尴尬难堪,以袖遮面,似乎从未听过如此粗鄙之语。
众人也窃窃私语,宁远之今日的表现的确太过失态,若说一开始是徐泰则鲁莽,那么现在,刁难一个女孩子却败在人家手下,不认赌服输还口出狂语,如此一桩桩一件件不是他的过错还能是谁的?
宁远之处于孤立无援之地,想去拔下羽箭拿回发簪,不想张弓之人臂力惊人,箭镞已没入墙壁三分,他费劲力气,双手并用也没能拔开,更觉羞耻,只好喘着粗气,扶着散乱的发丝摔门而去,找到自己的小厮,准备回家,心里早就骂道:“徐家这门亲是做不得了!”
徐柔则望着他的背影,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失落,忽觉手上一热,正是冉念烟拉住了自己。
“咱们走吧。”
堂上的少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十分好奇,却不好意思细问,只等着她走了,在小心翼翼地问道:“希则兄,方才的女子可是令妹?”
徐希则点头,如果说表妹也是妹妹,他的确不算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四十章
冉念烟扶着徐柔则踏出房门,只见黑暗中有一道清瘦颀长的侧影。
“是夷则大哥吗?”徐柔则道。
冉念烟暗叹,不用想,拉贡搭箭如此精准,手随心到的人,必定是他了。
徐夷则回头时,西厢檐下的宫灯中透出明亮却不刺目的光焰,正落在他直挺的鼻梁上,一时间,他裹在漆黑风帽下的侧脸竟像是透明的。
他并不像徐衡,他骨子里独有一种阴郁的傲气。
放下遮去半边面孔的风帽,他微微转过头,露出灼灼的一双眼,让人想起黑夜草原下的孤狼——她虽未见过,却在他的眼中感到了相似的肃杀。
冉念烟坦荡地看着他,心中一片澄明。
方才,他的举动过激了,除非他是想挑起宁家和徐家的争端,否则不会冒险将弓箭直指宁远之的发簪,稍偏一寸就是脆弱的头颅,若是宁远之有闪失,事情绝不会处在可控的范围内,她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一代人中,敢射落别人发簪却不伤及半点毫毛的,也只有徐夷则了。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徐夷则是在救她、在教训宁远之,还是本想陷害自己,却失了手。
上一世的纠葛太深,她已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寂然独立的人,甚至不敢对他存留一丝好的幻想。
谢昀紧跟着跑了出来,本来带着笑意,看见徐夷则时却一愣。
“兄台是……镇国公的公子?”谢昀一时没辨认出来,再想想,方才那支恰得其时的冷箭必定是他放出的。
虽是冷箭,却不得不赞一声好,杀掉了宁远之自以为是的傲慢!
徐夷则这才注意到跟在冉念烟身后的人,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至谢昀身上,从披风中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行了一礼。
“谢三公子。”
谢昀有些吃惊,道:“你认得我?”
自己认识徐夷则并不奇怪,那天在御苑,他可谓是万众瞩目,可徐夷则哪里会注意到埋没在人群中的他?
徐夷则淡淡道:“久闻谢三公子与令兄合称谢氏双璧,那日特别留心。”
谢昀闻言不再多问,轻轻点头,转而对冉念烟道:“冉小姐……你接下来去哪里?”
冉念烟微微福身,道:“我先送表姐,过后也该回去了,谢三少爷,就此别过吧。”
谢昀愣愣地拱了拱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