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人越走越近,他的面孔也愈发清晰,高挺的鼻,紧抿的唇,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的褐色长发高高束起,被疾风吹乱的发丝被镀上薄薄的淡金,依旧是暗夜一般的黑衣,越发衬出他骨色的苍白皮肤和寒星似的双眼。
果然是他,是他受徐衡宣召连夜赶往军营随军出征宣府。
世间的事没有巧合,除了他,还会有谁突然出现在无人的旷野中,救她于危难,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解开琼枝手上的束缚,虽不看冉念烟,却沉声对她说道:“他们不会离开太久,咱们尽快启程,向西到最近的双桥镇落脚,他们不会去人多的地方自寻麻烦,到了那里你们就安全了。”
得了自由的琼枝立刻帮冉念烟松开绳索,徐夷则道:“你不要动,那是双环扣,不得其法就会变成死结。”
琼枝立刻松手。
冉念烟见他从容地帮夏师宜解结,仿佛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天边猩红的火光。她道:“那些突厥人烧了火器库。”
徐夷则漠然道:“我有眼睛,能看见。”
冉念烟咬牙道:“我不是说你看不见,而是说,他们已经炸掉了火器库,却在听了你的话之后马不停蹄地离开,这说明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而火器库不过是他们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你能劝走他们,你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对不对?”
夏师宜和琼枝都看向徐夷则,他怎么会知道突厥士兵的计划?除非他是那些人的同伙。
徐夷则脸色不变,只是手上解绳的动作略微一滞,绳尾凌乱,复杂的双环结已成为一个死扣,紧紧地裹住夏师宜的手腕。
“不要动,越动越紧。”徐夷则拔出夏师宜腰间的短刀,蓦地朝他腕间劈去,长绳断为两截,可因缠得太紧,夏师宜的右手被刺破一道拇指长的伤口。
“还能骑马吗?”徐夷则道。
夏师宜活动着手腕,倔强地道:“能。”
“能就别愣着了,他们随时可能回来。”他说着,很自然地抱起冉念烟,将她安置在自己的马鞍上。
这一抱着实把冉念烟吓了一跳,忍着手臂和腿上的痛楚挣扎了一下,徐夷则皱起眉,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厉声道:“你的腿应该是断了,难道还由着你一步一步挪过来浪费时间吗?”
冉念烟垂头默然,鞍上又是一沉,是徐夷则跃上马背,挽起缰绳,回首对夏师宜道:“你的手伤了,和琼枝同乘一匹吧,你家小姐跟着你不安全。”
不待夏师宜说什么,他已扬鞭绝尘而去。
冉念烟只觉得夜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比方才更冷、更快,暮春的风竟也能锐利如刀。
这样的速度,她一侧手臂又受了伤,仅凭单手扶着马鞍无法维持平衡。
“你是想矜持,还是想活命。”
风声中,徐夷则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冉念烟抬起头,只见一个如山的背影,宽阔的肩膀,硬挺的脊背,紧紧束起的腰……
她心一横,在即将被下一阵起伏颠簸坠马前搂住了他的腰。
她要活命,矜持又算得了什么,他也根本不算什么,她何必小心谨慎地维持距离。
有了他的依持,马背变得平稳舒适,竟有些倦意上涌。冉念烟强撑着回头寻觅夏师宜的行踪,却见他们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渐渐没入夜色中。
拉车的马怎么比得上徐夷则的战马,何况夏师宜的手受了伤,不便于驾驭。
“太快了。”冉念烟道,“琼枝他们落后太远。”
徐夷则道:“我说过了,你是想活命,还是纠结于那些无用的东西。”
想活命,就没有停留等候的时间,必须拿出全部的力气与精力,这种时刻,同伴、朋友、亲人,统统是无用的东西。
冉念烟道:“既然是无用的东西,那么我对你来说也毫无用处,你大可无视我,这对你来说才是万全之策。”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耳边只有烈风萧萧,无尽的黑暗从眼角掠去。
“我是为了调虎离山,救你,不过是我的良心。”
冉念烟听了他的话,心绪万千,倘若他知道自己心中有前世的记忆,并因此记恨他,视他如合该千刀万剐、生啖其肉的仇敌,他的良心是否还会偏向自己?
正在此时,从官道上分出一段岔路,那里黑黢黢的一片,不见一盏灯火,徐夷则调转马头,向那岔路深处驰去。
冉念烟心惊,道:“你这是去哪里?”
徐夷则道:“安全的地方。”
冉念烟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夏师宜,道:“他们还不知道咱们进了这条岔路!快回去!”
徐夷则不语,刹那间,身后就远远地响起一片兵戈相斗的杀伐声。
是突厥人回来了!
夏师宜和琼枝还在后面,突厥人追上了他们!
冉念烟道:“你是故意让他们落后的!”
徐夷则不回答,她的话就像深海沉石,溅不起一丝波澜,她愤恨地在他腰间重重一捶,却好像捶在了铁板上,他依旧夹紧马腹,马鞭狠狠落下,骏马吃痛,如闪电一般破空而去。
他极冷静却也极耐心地道:“这是我第三次说同样的话——你要活下去,我说过,我骗不了那些突厥人太久,他们迟早会杀回来,我把你的两个下人留下做挡箭牌,让突厥人对付他们,咱们才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就算那些突厥人生擒了夏师宜和琼枝,严刑拷问,两人能透露的也只是双桥镇,而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