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螃蟹已经收起爪钳,老老实实睡着了。
他抱了棉被出去,轻手轻脚为她盖上,又将多余的灯关掉,只留下玄关一盏小灯。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小螃蟹”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轻动嘴角。
在说梦话吗?
顾天北心里发笑,小心翼翼凑过去。
她却只是在梦中发出一声叹息。
极轻极细的一声叹息,如丝线般缠绕他的心头,牵动,套牢,系紧。
顾天北轻轻阖上眼,睫毛轻动间,唇角擦过她脸颊,印上一个清浅的吻。
“啪。”
玄关灯灭,顾天北回眸望一眼沙发上熟睡的身影,轻轻带上门,走出去。
梦一般安静的房间,夜一般漆黑空荡。
年画忽然扯了被子跳下沙发,跑到窗前向下张望。
黑色路虎魅影般投入夜色,只那橘红的尾灯兀自闪着,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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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年画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她闭着眼睛直接接起,听到那端清越的嗓音。
应该是退烧了。
年画下意识想着,听顾天北在耳边低声询问:“听说你要搬家,今天还是明天?我去帮你。”
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轻轻嗅了嗅,不情不愿答,“明天。”
“好,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谢谢你的好意,”她语气轻快,“我家程钰会来接我的。”
沉默,突然而至,包裹着两个人。年画恍恍惚惚的,忘记是谁先挂了电话。
睡意消散,她对着他的微信头像出神,末了,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
当天下午,程钰开车过来帮年画搬了家,又被她拉着当了一下午的苦力。
隔天早上,顾天北带了早餐开车去苏木白小区,意外地发现人去楼空……
他揉了揉眉心,靠在门边给年画打电话。
等彩铃锲而不舍地唱完她才接听,嘴里含糊不清地像在吃着什么东西,“喂?有事?”
身边隐约听到有男人声音,微拔高了在说着什么……给我留点?
顾天北眼皮重重地垂下,话到嘴边,轻轻一顿,短暂的沉默中,她的呼吸近在耳边。
却远在天涯。
她再也不是那个无条件包容他,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了。
他闭了闭眼睛,睫毛轻垂盖住眼底所有情绪,嗓音微凉:“打错了。”
“哦。”那端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顾天北握着手机,只觉得耳根发烫,脑子里嗡嗡嗡地,全是嘟嘟拉长的忙音。
他一条腿撑着墙壁,低头盯着脚尖出神。半晌,他将单挂在耳侧的口罩戴好,拉起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
如果被媒体看到他颓唐地等在苏木白家门口,指不定被编排一场怎样精彩的好戏出来。
他空洞地想着,起身离开。
☆、24.第二十三章偏未晚(一)
年画瞥一眼沙发上嘻嘻哈哈看综艺的程钰,将手机甩到沙发一角,狠咬一口三明治。
程钰险些被那干脆朗利的抛物线误伤,莫名其妙看她一眼,秒认输,“好了好了,不和你抢,这个也给你。”
年画瞪着他递过来的鸡翅,又气又好笑,板着脸说:“不要了,都给你,胖死你!”
她放下已索然无味的三明治,洗了手,回房瘫在床上翻来覆去。
摊煎饼似的,想着那句没什么情绪,甚至有些冷漠的“打错了。”
她无奈地发现,心里某个角落,快意包裹着心疼,搅糖稀般来回翻滚。
电话里那短暂的沉默后他轻轻吸气的声音,他克制压抑的情绪,把她带回到七年前。
她无端想起那年夏天的夜晚,空荡荡的路灯和少年孤零零的身影。
当时他也是那样欲言又止,趴在车窗边,看着她,眼中情绪起起伏伏,又尽数压下,只身站在路边目送她。
身影被她远去的视线愈拉愈远愈清冷。
年画怔怔地出了会儿神,猛然跳下床,光脚跑回客厅,从沙发角落抠出自己的手机。
解锁,打开通话记录,没有未接来电,点开微信对话框,没有遗漏消息。
她垂了头,丧气地推程钰一把,眼神飘在电视上,并不看他:“喂,如果以前追过你但是没追上的人现在对你不理不睬,还总是刺激你,你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程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她,眼睛眯了眯,“我就猜你这孩子脾气阴晴不定的肯定有事,快来讲讲,哪个幸运儿回来刺激你了?”
“我帮别人问……”年画后知后觉瞪大眼睛,“凭什么追不上我就是幸运儿?”
程钰看她一扫阴霾又满血复活了,立即抱头鼠窜。
……
顾天北从年画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从那天起,年画再没接到他一个电话,也没收到他一条微信,她偶尔会点开他的朋友圈看一看,但他从不更新。
不仅如此,连微博都没有一条。搜他的名字,首页里清一色都是粉丝想念、盼发博的留言。
据说,连他的工作团队都难以掌握他的行踪。
最后,她旁敲侧击,从苏木白那里得知,他一个人出国旅行了,去哪儿了?鬼知道。
又一次地不告而别,人间蒸发么?年画心里空荡荡的,转念想到,他终于摆脱人生的泥潭,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和一切,她又觉得心里一点一滴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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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年底,年画被程钰放行,回家过年。
她在家里宅了几天,参加了两场同学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