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后座的车门,一位小个子老太太从车里走了出来。
流歌昨天见过她,就是带着她的外卖蛋糕上警车的那位老奶奶。
“我晚上回到家才发现把盒子带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奶奶对迎出来的汪泽说,然后笑眯眯地摸了摸流歌的脑袋,“打开一看蛋糕也乱七八糟的了,就没带过来还你们——不过我尝了尝,还真是挺好吃的。”
流歌知道了这位夫人是本地著名富豪的遗孀——昨天太急,她没看清她一身的丝绸和珠宝。总之这位夫人对自己见义勇为的行为大加赞赏之后,补了一份柠檬千层的钱,又跟店里下了个单子:为期一年的茶点供应,全款现付,到期再续。
汪泽满脸堆笑地送走了有钱的老夫人之后,回到店里,拿起那份订单合同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开始翻箱倒柜。
“有什么不对吗?”流歌问。
“没有,”汪泽说,“我想找个相框把它挂起来,招财。”
厨房里传来“噗嗤”一声笑,流歌转过头,看到阿潇一边笑着一边背过身,然后继续干他的活。
流歌摸摸制服口袋,里面是空的,阿潇昨天给她的那罐饼干早就吃光了。刚才她又看到阿潇在烤饼干,不过这一次想必不是给她的。
毕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都还没跟她说过话。
流歌扁扁嘴,又朝厨房瞄去一眼。点心师穿着白色制服的背影不能说瘦弱,但就男人而言也算是纤细——她现在还是有点不能相信,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什么都不肯说,看来这背后的真相一定很可怕,很严重,流歌想,说不定他其实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不过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蛋糕?
旁边传来一声假惺惺的咳嗽。流歌回过头,看到汪泽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表情不太愉快。
“这么闲不如去发传单?”店长说。
“为什么要发传单?”流歌问。
“没生意去招揽生意啊。”
“说起来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里,”流歌说,“小学旁边,主要的消费者都是小学生和家长吧?只能做做便宜简单的面包蛋糕,贵点复杂点的,小学生买得起吗?”
汪泽又眯了眯眼:“我说你,昨天嫌弃店名,今天嫌弃店址,明天是不是就该嫌弃我这个店长了?想法很多嘛!”
流歌低了头不说话,进入小白兔模式。
“唉,”汪泽叹了口气——“小白兔”又奏效了,“我小学的时候,放学那一路可好玩了,全是各种小玩意。什么动画片的贴花纸,五毛一个的进口玩具,不知道有毒没毒的泡泡胶,一看就是盗版的游戏卡……还有当街炸的香肠面包,后来才知道是白脱的奶油蛋糕,一边吃一边掉糖粉的甜甜圈……哎呀那个香啊!就算大人都说不干不净,骗小孩钱的,我们也心甘情愿被骗钱。”
“所以你决定在小学旁边开店,是因为小孩子的钱好骗?”
汪泽打住话头,朝流歌瞥去一眼。对方眨巴着小鹿似的大眼睛,无辜又认真。
“没有这样的事!”汪泽义正言辞地说,“我是为了让现在的孩子,也能拥有和我一样的美好放学路的回忆!”
店门被推开了,脚步声“嗒嗒嗒”,像雨点敲打屋檐。流歌站在柜台里左右一望,没看到人影。
“爸爸!”像布丁一样软软嫩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流歌探出身,看到一个穿着背带裙,背的女孩子站在柜台前,还没柜子高。她脚上一双亮闪闪的红皮鞋,圆圆的鞋头像糖球。
“托托~”汪泽立刻丢了烟,笑眯着眼走出柜台,“你放学啦~?”轻声轻气的,好像生怕把女孩子吹跑。
……原来是这样啊,流歌明白了。什么美好回忆,什么小孩子的钱好骗,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女儿在这里上学啊。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朝汪泽高高举起两只小手。汪泽“嘿咻”地把她抱起来,用额头碰碰她的小脑门。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上课?饿不饿,想吃什么?甜甜圈还是泡芙,还是布丁蛋糕?”
“不吃不吃,”托托使劲摇头,辫子在汪泽脸上“啪啪”乱甩,“店里的点心都是要卖钱的,我不吃。”
吃了很多“要卖钱的点心”的流歌脸上一红。
汪泽抱着女儿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从保温柜里拿了一个泡芙,酥皮金灿灿的,糖霜像下了一场雪,香气袭人。
托托“嘿嘿”地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米粒似的小白牙。
“今天妈妈没有来接你?”
“今天放学早,妈妈还没来。”托托吃着泡芙说。汪泽一边看她吃,一边替她拿掉落在衣襟上的碎屑。
“你跟妈妈说,爸爸现在每天都好好工作好好赚钱,都没去赌了,你们在外婆家也住久了,过两天就回家来,好不好?”
“不行的,”托托摇摇头,“妈妈说你这里有坏人,坏人不走我们就不回来。”
流歌朝门口望望——高大壮的打手们,今天也认认真真地守在那里,一脸凶相能吓哭小孩。
汪泽刚要说什么,门口响了两下高跟鞋的脚步声。流歌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店门外,似乎不打算进来;她比她这两天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客人都漂亮。
“托托。”她叫了汪泽女儿的名字。
托托从汪泽怀里跳下来,舔舔手上的奶油,小红皮鞋“嗒嗒嗒”地一连响到她跟前:“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