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钟,杨伊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她额头上全是汗,刘海黏在上面,又难受又难看,可谁还在乎这些?
“没错,是有一个叫赵鹿的,旅行社送来的,请问你是她家属吗?”
“我是她朋友,请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现在在手术室抢救呢。”
杨伊拔腿冲进电梯,在服务台护士的指示下,她跌跌撞撞到了那个紧闭的手术室门前。
手术室的灯亮着,她看着“手术中”那几个字,腿一软,扶着墙壁缓缓蹲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期间,杨伊接了一个电话,是同事打来的,问她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她脑袋嗡嗡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撂下一句“我在医院”便挂断了电话。
手术还在进行中,杨伊焦急地等待着,想起食堂里那两个男的说的那些话。
“流了一脑门子血,我都没敢看。”
还有服务台护士那句“浑身是血”,她眼前一黑,想到了钱梓妤死的那天。
杨伊并没有亲眼所见钱梓妤的自杀,她看到的钱梓妤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停尸间里,手腕上的割痕触目惊心。那个场景,是她这一年来的噩梦。梦里,骇人的鲜血将她掩埋,模糊了视线。
眼前的景象变得不真切起来,杨伊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悄然落下。滚烫的液体砸在她手背上,她像是突然惊醒,猛地抬头去看手术室的门。
都过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她完全不敢想赵鹿会怎么样,眼泪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她颤抖的双手捂住脸,无声抽泣。
走廊里很安静,陷入自我忏悔的杨伊像是无助的孩子,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无从思考为什么手术室外面看不到赵鹿的家人,也许是还没赶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她压抑着哭声,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紧紧环抱住自己,将头深埋进两腿之间,如念咒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悔意:“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丢下你……”
有护士经过,心有戚戚焉地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离开。
杨伊像复读机似的忏悔着,好像这样就可以麻痹自己,她渐渐听不到周围的杂音,身体里的血还在一点点地冷却。
她泣不成声,酸麻的腿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将要摔倒时,一个熟悉的嗓音钻入耳膜:“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伊如遭雷劈,她倏地抬起头来,循声望了过去。
隔着朦胧的水雾,她看到一个完好无损地赵鹿,直挺挺站着,歪着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那一刻,杨伊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 68 章
长久以来,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赵鹿:杨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杨伊时的情景, 在那拥挤憋闷的大巴上, 一个迷人的背影从她眼前掠过, 走到车头,飘飘然转过身。惊鸿一瞥, 便决定了赵鹿以后的感情之路。
那是一次意外的收获,她把那一幕定格在脑海中, 从没想过她们会再见面。
往后, 她跟杨伊无数次的偶遇, 无数次的牵连,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太多的巧合,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她曾经想, 肯定是老天爷眷顾,在暗示她、指引她,让她找到了命里的那个人。
感觉说来就来, 但是心动并非一蹴而就。在跟杨伊相处的过程中,赵鹿频频碰壁。
这个女人跟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杨伊跟谁都客客气气, 想要走进她, 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脸皮要够厚,要主动,还要懂得掌握分寸。
这女人和善的外表下,藏着一副坚硬的外壳, 赵鹿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专研她的脾性,过程很艰难。
按理说早就应该打退堂鼓了,能坚持下来,连赵鹿自己都感到惊讶。那种感觉,就像是秋天割麦子,一茬接着一茬,虽然又苦又累,但事后总有一番收获的心悦涌上心头。
有一次她跟杨伊坦诚布公地面谈,她直言不讳地说,杨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大概就是从那次开始,赵鹿终于成功地撬开了那坚硬外壳的一点缝隙。
要认清一个人,有时候一个小动作就够了,赵鹿却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熟练地掌握杨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直到那一天,钱梓妤自杀了。在咖啡馆里,杨伊对她宣布“死刑”。
晴天霹雳,等不及庆祝的赵鹿被打回原形。她幡然悔悟,原来她还是看得不够清楚,她还是对她不够了解,硬壳之下,这女人还有一颗更硬更狠的心。
当杨伊转过头来,泪水侵s-hi的一张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赵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一靠近就认出了蜷缩在那的人是杨伊,眼熟的衣服,印在脑海里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身形,这种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可是这一刻,赵鹿茫然了。
杨伊怎么会哭呢?
肯定是她看错了。
她又上前一步,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眉眼又清晰了几分,不是杨伊还能是谁?
她们两个人,一个怀疑自己眼神不行,一个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相顾无言,中间隔着被消□□水感染的空气。
直到赵鹿身形一动,突然逼近的气息让杨伊瞬间清醒,她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