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是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薛昭,那时东华被几名僮妇的孩子追逐打闹,正是雨前,破落的小院子里有不少青蛙,有一个分外跳脱调皮的,随手捉了一只便是塞进了她的领口,她白着嘴唇,偏偏是不敢反抗……
说到这里,东华早已出落大方的天家气势里完全看不出有过这般经历,她以为薛昭会有什么表示,但薛昭漆如点墨的眸子里只是透过她凝望着什么,似是在深思,却实在是没有什么见笑的意思,东华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我自幼时,便不曾见过我父亲,狱中出生,是为不详,虽然母亲是公主,该欺侮在我身上的,可是半点都不曾少过。连带着我母亲,也成了害我父亲那般的罪魁祸首,所以那位生养了我父亲的老太君,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那回的事,我本不欲声张,可欺人太甚,我母亲亲手绣与我穿的鞋子被他们丢到了池子里,我跳进水里抱了鞋子出来,就已是人事不知了,我那时还不到三岁,话要怎么说,都是骗不过母亲的。这事儿闹得大了,才知晓那带头行事的是在老太君手下做事的一名主事的孩子,只一番狐假虎威,便是颠倒黑白,竟是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话都没能落下来。”
“你是说,是我代为惩治了?”薛昭听着东华说自己捡了一袋子青蛙扔到那孩子床上,吓得那孩子正月不出门,觉得是自己所为,嘴上虽还有些不信,心里却还是释然了。
这举动虽然孩子心性,可比家中所说的冷心冷情的好。
其实,东华还未说的是,那位主事的惨状:被薛昭戳了双目,放到下面的庄子里,自是一辈子只能这样过活。
这事儿做的隐秘,却是被东华亲眼得见的。
现下薛昭还以为自己与东华结识是因此而顺其自然的事,只是东华心中苦涩,只知晓自己撞破了那般隐秘,只能为之亲近,哪里敢有半分疏远的。
而事情发展到了那般,也只能说薛昭的随性而为确实报了她的仇,小孩子虽然感觉血腥可怖,可也知道自己再要怨恨些什么,薛昭所为其实于她,恩惠更要大些。
这结仇非东华所愿,可只是不愿,这天地也就不是东华所认识的那番天地了。
二十六刀,皆在要害,刀入浅出,她,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的,而那位执刀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薛昭。
遂安公主思虑过甚,心病难医,这一病,便是好几年,也是那年夏日,若是无人搀扶,竟是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缠绵榻上,勉强苟活着。只是服毒,萧家大可说是不堪压力,责任俱是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只有这死状凄惨,仵作不敢隐瞒,才可上达天听。
为难了那一颗为人母亲的心,可到底是自己下不了手,只能借了一个孩童之手,实现这等夙愿。
还记得那日薛昭擦干净了手,将那柄刀塞到一个已倒地死去的婢女手中,那是二房的人,笑眯眯地与站在门前目瞪口呆的她道:“你是皇家贵胄,怎的也这般痴傻无状,良善之心苟得于心便可,哪里是能轻易捧出来供人踩踏的,我应了你阿娘帮你这一回,其余的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杂家要睡觉了,昂。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平时穿在身上也显宽大的衣衫在此时已是紧紧地贴在身上,水汽打s-hi了它,又因为高温,衣衫的边角其时已有些焦灼,她平时绾发如不是有簪子簪住了,也是有丝带系住的,但在此时,她头发披散,是如此的狼狈与不堪,地上莹白之物莫不是几块断玉,那便是她平时箍发的玉箍,却是在剑范将成之时为她内力所为,并没有幸免于难,手中之剑乃是早年断剑重铸而成,此时才成一个形状,除却柄部还握在手中,那柄部之下却是尽数藏在浓白的水雾之下。
空气之中温度如此之高,但若是能强撑着眼力去看那水雾之下,亦是可以看见,这不见的长剑余部其时都是没入一名男子的尾椎之处,这首尾相连之处,严丝合缝,隐约之间竟是看不清其是剑入人体,还是人体生出了这剑。
男子身上不着片缕,可肌r_ou_强健之处,也难以让人生出轻视的心思来。若不是为着卫绾此事,这人该是可康健一生的。
人之血r_ou_,多是柔软之物,可不知是因为何种术法,这名男子的肤色与那池中铁水的颜色并无二致,有种金属般的坚硬之感,这不由得让人去猜想,是人从池中出,还是这人本就此颜色。
终于,这名男子的血r_ou_之力也被这剑吞噬殆尽了,铁水般的颜色霎时如秋蝉之羽翼,愈加苍白透明起来,水雾也因着这生命力的流逝有了淡薄之意,如是才能看清,这男子身上的经脉已是没有一处通顺的,中间阻隔宛若花之艳丽,已是时日无多。
卫绾不知以前的人是怎么铸剑的,只是她知,只有像她这般的,这剑铸起来方才是最佳。古之人可采日月j-i,ng华,千锤百炼也需十年之期,更何况她,并无铸剑之能。
想要在短短的几月内将剑铸出,非常之时非要非常之手段。
被压制的剑气在失了血r_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