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绥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么。
顾绥因为拍戏经常要早起,前一天晚上不能睡得太晚,而某人这是争分夺秒创造时间呢。
颜寻都曾委婉地表达过,顾绥其实可以不工作的,自己完全可以养得起他。但是顾绥却越来越发现,他现在真的是慢慢地喜欢上了表演。
起先是因为想要早点回到妖界,重续他漫长的寿命和强大的法力所以在努力地完成任务,现在,顾绥却不再想这件事情了,而是开始享受拍戏的乐趣,体会每一个人物的感情。
他现在回不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在那个世界,颜寻已经死了,他就算死而复生,面对的也是漫长的寂寞,与死何异?
233能继续陪在他身边,时常听他工作上的事情,为他汇报当前的知名度,他已经很满足了。
在现实生活中有三两好友可以诉说烦心事,在脑海里还有一个可靠的系统为他分析工作的事情,顾绥觉得无憾。
长生不老,没什么用处。
顾绥已经发现自己眼角好像也要有一点细纹了,他快三十了,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和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差距。
他抱着颜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活力,那是他现在没有的。
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顾绥有时候就想要是自己以后老了,满脸皱纹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起先是狐狸,后来化为人形之后就保持在年轻的容貌,不曾老过,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变化在他看来都那么奇妙,又让人懊恼。
但那些懊恼就像是天上飘来飘去的云,轻飘飘地,汇不成雨,成不了什么气候。
顾绥闲暇时候想想,也从没犹豫过自己不再回去的决定。
下了出租车,顾绥走进片场,照例和工作人员们打招呼,问好,换上戏服,化妆。
王昀这半年来都跟他混熟了,对他比以前的态度好了不少。
自从颜寻和他拍完那场床戏之后,颜寻的戏份就少了很多,只是零零星星拍一些打仗时候的戏份。
更多的,是顾绥的独角戏。或者说,是柳摇春的独角戏。
傅淮生执意北行抗日之后,只有柳摇春独自留在苏州。他的处境很尴尬,是个被司令抛弃了的小白脸,虽然他是戏班子的当家头牌,许多人明面上都捧着他,背地里却不知道怎么说他呢。
柳摇春自己也知道,在傅淮生走了之后,x_ing子收敛了不少,人依旧傲慢,却沉默了不少,最爱的就是在夜深人静,戏台子下没人看戏的时候独自唱那曲贵妃醉酒。
班主起先劝他,都没人了还费劲唱什么唱,再唱坏了嗓子,但柳摇春不理他,时间长了,他也就不管柳摇春了,和别人私底下说他就是脑子有问题,被那个傅司令甩了都不正常了。要不是他还要指着柳摇春赚钱,他才懒得管他。
到后来,班主也真的不怎么管他了,因为底下又出了个台柱子,班主着力捧新人去了,撤了柳摇春不少的戏。
墙倒众人推,柳摇春慢慢地从当红头牌成了无人问津的小戏子,也没多少人注意了。唯一能做谈资的,就是他和那个傅司令的fēng_liú韵事。
但谁谈那档子事儿,不是脏着说呢?
命运从来不因为某一个人已经落魄而对他手软,相反,命运喜欢雪上加霜。
抗日战争在傅淮生去参战的那一年结束,接下来,是内战。
柳摇春说好了不等,却不知不觉又等他等了四年。
四年之后,国民党战败,高级军官皆渡往台湾。
昔日在戏台子上的一别,竟成了永别。
从此,两岸迢迢,鸿雁难渡,老死不通往来。
第145章 水钻头面
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战火硝烟的味道还弥漫在这片土地没有消散的时候,新的硝烟正在以另一种形式朝着疲倦的人们卷来。
柳摇春认得字,在报纸上看到了内战胜利的消息,加粗的字体写着这是人民的胜利。
他对政治、战争一切都迟钝得很,日本人来了,他就跟大部分人一样偏安一隅,日复一日过着陈旧的日子,偶尔从报纸上得知一些关于战争的消息。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一直都是遥远的,就连傅淮生说要去北平,他也想象不出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场面。
他就该是在戏台子上唱着一场又一场的戏,让那些华丽绮艳的唱词、柔婉缠绵的调子给予台下听众们片刻如梦的欢愉。
他是一个织梦人,为他,为其他和他一样逃避现实的人织着一场温柔安静的梦。梦里没有离别、战争,没有冷眼,有的只是和和满满的美好结局。
现在,他只知道傅淮生在的那一个党派败了,报纸上写反动派们仓皇逃窜,傅淮生应该也是‘逃窜’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从这时候起,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等待都是白费了。
班主也说,让他以后不要提傅淮生,省的给戏班子招来麻烦,还说,以后不能再唱这些旧糟粕的戏了,要换新的。
柳摇春问他什么是新的戏,班主说,从今天起要改唱样板戏了。
他不会唱样板戏,他只唱会杨柳岸、晓风残月,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却唱不来‘真金哪怕烈火炼,要我低头难上难’。
作为学了十几年戏的曾经的当家头牌,他骨子里还是高傲的,认为那些戏上不了台面,扯着嗓子喊,没一分美感。
戏班子里有年轻人会唱样板戏,立刻成了当家